何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躲右闪,好不容易赶在院长她们离开前到达病房。
杨阿姨正推着秦老师往外走,看到突然窜出来的何音,笑骂了一句:
“你这傻丫头,莽莽撞撞的干什么!”
秦老师也笑着埋怨道:
“不是跟你说不用来了吗?”
何音痛苦地摆着手,扶着墙,好半天才喘匀了气。恰此时,院长结完了账,拿着单据走进病房:
“你倒是赶巧,我们正准备走。”
何音从杨阿姨手里接过秦老师的轮椅,一行四人缓缓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这会儿,正是办理入院和出院的高峰时期。住院部的楼道里乱哄哄的,杨阿姨和院长一前一后护着两人,小心避让着拥挤的人群。
看着这些为了继续生存而慌乱奔波的人,何音恍然明白,“清风疗养院”里那份安然的氛围,并不是因为生,而是因为过于切近死亡。想到那些在坟墓里活着的人,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后座安顿好秦老师,何音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不经意间,她看到停车场的拐角处,有辆车正停在那里,既没有熄火也没有人下车。但她能感觉到车里的眼睛正看着这边,何音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觉得那车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愣神间,院长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她收回视线,应了一句:
“没什么。”
当院长开着车驶出医院大门时,何音又注意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那辆车在离开医院后,驶向了另一条路。她自嘲地笑着,不明白自己这份警惕心是从何而来。
一路上,杨阿姨都在和秦老师,絮絮叨叨着养老院里的事,明明天天见天天说,却像是许久未碰面似的。何音和院长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暗自佩服杨阿姨这旺盛的精力。
“我都跟他们说了,中风的人要静养,他们非要搞什么欢迎仪式!一帮子老头老太太的,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稀奇玩意儿。”
院长打断了杨阿姨的话:
“你这一说,不就没有惊喜了。”
“就是不能要惊喜,秦老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安安静静地修养。”
秦老师温和地笑着说:
“我倒是不要紧,就是麻烦大家张罗。”
“麻烦什么!他们啊闲得发慌,乐得找事儿做。这几天一个个精神饱满的。”
三人都被杨阿姨眉飞色舞的模样给逗乐了。
说笑之间,车子缓缓驶入了养老院的大门,几个作前哨的阿姨,一看见她们便匆匆往大厅跑。
杨阿姨看到这一幕,撇着嘴揶揄道:
“哎呦,真能整活!”
院长停稳了车,回头说:
“秦老师,一会儿,你可要装着惊喜的样子。”
秦老师俏皮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没问题,教书那会儿常演。”
三人扶着秦老师坐进轮椅里,推着往大厅的方向走,还没到门口,就有一枚粉色的气球悠然地飘了出来。一个阿姨在后头又是跑又是跳,折腾了半天,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它飞远了。那阿姨回头看到走近的四人,脸上立马显出心虚的神色。
几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就听杨阿姨嚷了一句:
“还不快来帮忙拿东西!平常没事就晃荡,要帮忙的时候全没影了!”
此时,另一个阿姨也蹿出门来,两人一起上前来帮着拿东西。本来就没多少行李,一人拿了一样,兴师动众地往大厅走。
何音刚把轮椅推上大厅侧边的坡道,就有人打开了礼花,五彩的纸片飘出门外,撒了众人一身。大厅里随即传来一阵怨责之声,何音和院长赶忙推着秦老师,加快了两步,杨阿姨紧跟在后面,大喊道:
“欢迎秦老师出院!”
大厅里的人错愕地看着她们,愣了几秒,方才跟着欢呼道:
“欢迎秦老师出院!”
一时之间,七零八落的欢迎词和彩纸齐飞,秦老师配合地捂着脸,装作诧异的样子:
“谢谢你们!真的太意外了!我太感动了!”
说话间,秦老师还时不时抹着眼泪。
虽然没有了惊,但是喜是真实的。
在一众老人真情实感的唏嘘中,何音推着秦老师走到了房间门口。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再回想那天的情形,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家真好!”
秦老师轻声感慨着,拍了拍何音的手。
何音了然地放开了轮椅上的手,看着秦老师吃力地推动着轮子,缓缓地行进到书桌前。拿起了桌上的那张相片,神色复杂地抚摸着相框:
“病倒之前,我常常会梦到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受伤,我还能靠自己站着,还能自由地奔跑,还能畅快地跳舞。别看我现在这样,有一阵,我还痴迷过拉丁舞。”
秦老师恋恋不舍地把相框放回原位,叹息道:
“那天,你来之前,我躺在床上,一半的身子都是麻的。我知道我必须起来,不能躺着,但手却怎么也动不了。这具身子明明是我的,却好像完全不受我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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