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静默了几秒,黑沉沉的眼眸落在温衍的手上。
他又看到了熟悉的、属于他的编码牌。
温衍不知道何时给它穿了绳,此时就挂在手腕上,随着温衍的动作在空中慢悠悠晃荡着。
裴烬其实很想知道温衍为什么这么喜欢把玩这块编码牌。
但询问的话语到了喉咙口,又被他咽了回去。
现在提及这个,总有种转移话题的嫌疑。
于是裴烬顿了顿,延续着温衍的话语问了句:“您觉得厉榭想收买我?”
他的嗓音低低哑哑的,又因为温衍一贯温吞的说话风格而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语速:“您为什么觉得我会背叛您呢?”
温衍在这时将水杯递了过去。
“因为他有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他的声音温淡,“只要你有软肋,只要你怕死,只要你有欲望,你就可能会被他收买。”
裴烬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水杯,温衍也在这时侧过脸来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温衍朝裴烬轻笑:“假设厉榭当真有能力,让你脱离阎场的掌控,给你彻底自由的机会,你不会动摇吗?”
他的语气温温和和的,听上去毫无情绪起伏,就好像只是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般。
但裴烬在他的眼底读不出半点笑意。
眉眼浅浅地弯着,连唇角都向上勾起,看上去在笑,可裴烬依旧警觉地嗅到了杀意。
藏在软绵外壳里,澎湃狠厉的杀意。
裴烬的视线再次落到了温衍手腕处的编码牌上。
他沉默了几秒,毫无预警地抛出了更危险的话题:“您想要跟厉榭争权吗?”
话音落下时,温衍讶异地眉梢微扬。
“争权?”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温衍轻轻哼笑了两声:“你觉得我在意的是抢厉家继承人的位置吗?”
他像是忽然起了跟裴烬闲聊谈心的兴致,甚至慢悠悠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侧身面向裴烬,眉眼弯弯地瞅着裴烬笑。
裴烬脑海里骤然警铃频响。
越跟温衍相处,他就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甚至很多时候,裴烬觉得温衍比厉榭更可怕。
久久等不到裴烬的回答,温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他伸手将裴烬捧在掌心里的水杯拿了回来,很是“好心”地给出了答案:“我要的,是整个厉家陪葬。”
温衍的嗓音温温淡淡的,语气甚至还带着清浅的笑意,话语内容却透着十足的狠厉。
裴烬的手指都跟着这句话蜷了蜷。
这话实在是……
似曾相识。
他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当然可以死,您想让我死,我又怎么能活下去?
——但您最好能尽快找到理由杀了我,否则,我迟早会让整个裴家陪葬。
在那个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面前,他也曾经不怕死地落下这样的狠话,最后沦落到了在阎场被人控制的下场。
藏在深处的记忆蓦然被勾出,如同刺骨寒冰般狠狠扎进裴烬的心脏。
裴烬沉默着垂下眼眸,避开了与温衍的对视。
但温衍早已捕捉到他来不及藏起的凛冽恨意。
温衍的眉宇间掠起些许兴趣。
“怎么?”他朝裴烬的方向凑近了些,好奇地猜测,“你不会是被自己的亲人丢去阎场的吧?”
温衍实在过于敏锐。
他一语中的,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的味道,将裴烬的神情细细审视了一番。
裴烬的呼吸都停滞了几分。
他依旧沉默着,直到温衍已经凑到他跟前不到半米的位置,他才终于低低缓缓地开了口:“少爷,您如果死了,我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很明显便是不愿意正面回答,在转移话题了。
温衍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晃悠着水杯,语气越发漫不经心:“我看起来像是不想活的人?”
裴烬摇头否认:“不是。”
他伸手再次拿过温衍手里的水杯,转身探向茶几的方向,又往空了一半的水杯添上温水。
等再次将水杯递过去时,他才又补充了一句:“您看起来像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拿自己的命来赌的人。”
温衍神色一怔。
“这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我。”他没有接过水杯,只是失笑摇头,“他们都说我,善良、软弱、无能,像朵生在地狱里的白莲花,是最不该生在厉家的人。”
温衍似乎很喜欢这些来自外界的形容词,眉眼弯出更深的笑意来。
裴烬再次陷入沉默。
他又想起了与温衍初见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多次暗中打量着这个看起来病弱无害的残疾“主人”,不止一次从心底浮现杀意。
如果他当真下了手……
试探的念头在脑海一掠而过,裴烬重新迎上温衍毫无攻击力的视线。
试探的疯狂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甚至没有半分犹疑,空闲的手毫无预警便朝温衍纤细脆弱的脖颈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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