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山村坐落在荒芜深处,人迹罕至。陈净泓还未走近,便望见村子上空凝聚不散的怨气,
这里就是《山村老尸》的案发现场。
陈净泓一眼望去,全村六十六个徘徊不散的灵魂滞留在此地。
在封建的时代中,一个被礼教紧紧束缚的村庄,一旦掌权者萌生恶意,弱者便毫无招架之力。
在陈净泓看来,楚人美的复仇,更像是一个属于弱者的美好童话故事。
她曾对丈夫卜万田倾注全部的爱意。
即便他欠下赌债,她也甘愿牺牲自己的清白替他还债;
即便被村民发现、被村长判处极刑,她仍在丈夫虚伪的求情后,选择为他赴死,只为保全他的清誉。
即便被乱石活活砸死,她也未生出半分怨气,简直可以评上,感动封建礼教模范妇女的称号。
直到小强说出真相,爱意顷刻化作滔天恨意,她这才化作厉鬼,屠尽全村。
这村庄中或许确有无辜之人,但已成厉鬼的楚人美,已经成为了新的掌权者。
强弱易位,昔日的弱者挥下屠刀,而如今的弱者,无论是否清白,只在她仇恨下化成灰烬。
若故事止步于此,楚人美也不过是个寻常厉鬼,陈净泓随手送她上路便是。
但她不同的是,即便堕为厉鬼,被怨恨吞噬,却仍能在小强的恳求下克制杀性,信守承诺;
即便八十年后重启杀戮,却仍会被一段真挚的爱情所触动。
这一点未曾泯灭的“真心”,正是楚人美与众不同之处。
也正因如此,陈净泓愿给她一个机会。
陈净泓静立片刻,心念微动,整座山村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抹过,断壁残垣瞬间复原,枯井老树重现旧貌。
他动用古代学者的权柄,将历史中的山村重新拉回到现代。
他右手轻抬,无数细密黑线从无穷高处垂落,连接上在场的灵魂,将它们化作他的灵魂秘偶。
转眼之间,村民们重现生前样貌,村庄也回到过去的那般模样。
陈净泓摇身一变,化作年轻时的卜万田——
一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模样,一看就是衣冠禽兽”。
一场为一人而演的牵丝戏,悄然开幕。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陈净泓轻启唱腔,《游园惊梦》的咿呀声在荒村中荡开更透露出一丝凄美。
至于陈净泓为什么会唱戏,别问,问就是窃来的。
经典的戏声在这偏僻的山村中展开,楚人美生前身为名动一方的戏曲名角,八十多年来被怨恨与爱意撕扯,早已经忘了自己在台上模样是怎样的。
乍闻如此美妙的戏声,楚人美竟不知不觉间,接过戏声继续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名角,即使已经死了几十年,功力依然不减当年。
旁边的村民也在配合着拿出乐器伴奏表演起来,而这场牵丝戏的观众只有楚人美一人。
楚人美在唱词中恍惚回到了戏台,那个唯一能让她做回自己的地方。
一曲唱完,楚人美这才注意到身旁陪着唱戏的人的模样。
那张脸,是她最爱也最恨的模样。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往昔。
一切皆是灵魂的共鸣,他当初也爱着戏曲。
但转眼之间美丽的幻想褪去,那个男人为了一己之私,陷害于她,她好恨!
‘良辰美景’在转眼间褪去,化作了‘奈何天’卜万田的笑容只剩下虚伪。
刹那间楚人美的怨气更重了,陈净泓这个举动无异于在贴脸开大,伤口上撒盐。
楚人美愤怒的将眼前这个人撕成碎片,就像她当年报复那个负心汉一般。
但撕碎眼前的负心汉并没有换来解脱,有的只是更大的空虚,她的爱她的怨都驱使她破坏着眼前的一切,来填补她心中未完成的故事。
随着楚人美的不断破坏,周围的景色再次重建。
而被她撕碎的卜万田在这一刻却再度复活,换上一身许仙的装扮。
不等她反应,一股力量将她拽上戏台,蓝衣变白袍,脸上也勾勒出白蛇的妆容。她惊恐挣扎,却身不由己地开口唱起《白蛇传·断桥》:
“西湖山水还依旧,我憔悴难对满眼秋。山边枫叶红又染,不堪回首忆旧游。”
陈净泓本来不打算强迫楚人美搭戏的,但你楚人美既然不识好歹,竟敢动手,那就别怪我陈佛祖拷问你了。
随着楚人美的唱词展开,周围的景色随即又开始变化,但并非是《白蛇传》中的景色,而是昔日卜万田陷害她的场景。
“许仙他也不应该,他与你不是鸾侣与凤友。我恨他亲友不信信仇人,私上金山把法海求......”戏中小青现身,与她一唱一和。
而另一边,卜万田正实施着他的计划,为保清誉陷害楚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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