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钱妻就被耆长带过来了。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裙,腰间却别着把磨得发亮的宰猪刀,刀鞘上还沾着猪血。
一进门,她就叉着腰,声音尖厉得像刮锅底:“那小贱人死了?是不是碎尸案里的就是她?报应!真是报应!”
“前天晚上你在哪儿?做了什么?”卢凌风盯着她,语气带着威严。
钱妻梗着脖子,眼神却有些躲闪:“我在家喂猪,喂完猪就回娘家了!我爹有头病,最近疼得厉害,我得回去伺候他!”
卢凌风没再多问,只对耆长使了个眼色。耆长立刻会意,悄悄退出去,安排捕快盯着钱小乙夫妇。
做完这些,卢凌风才对钱妻说:“既然你爹病了,我们正好去探望,你带路。”
胡一刀家在城南的屠宰巷。一行人刚走到胡家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外堂就是屠宰间,墙上挂着好几把屠刀,铁钩上还吊着半扇猪肉,血水滴在地上的木盆里,发出滴答的声响。
案板上的肉块切得整整齐齐,五花分层,刀工精细得不像出自一个满脸横肉的粗汉之手。
胡一刀正面朝里躺在床上,双手死死掐着头,嘴里还不停地哼哼,声音里透着痛苦。
“爹!县尉来看您了!”钱妻喊道。
胡一刀费劲地翻过身,坐了起来。他满脸的肉都皱在一起,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看向卢凌风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宰了四十年猪,一身血腥味,有啥可看的?”
“老人家十一岁就开始宰猪?”卢凌风突然问。
胡一刀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是啊,今年五十一,宰了整整四十年。”
卢凌风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四十年前碎尸案发生时,胡一刀才十一岁,刚学屠宰,就算心再狠,也不可能有那样的本事。
他又问起胡一刀前天晚上的行踪,胡一刀的眼神突然躲闪起来,手指还不自觉地抠着床单:“我……我去赌坊了,赌瘾上来了,没忍住。”
“你头疼成这样还能去赌?”钱妻满脸诧异,显然不信。
胡一刀的脸涨得通红,却没敢看卢凌风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只狸花猫突然从里屋蹿了出来,一跃跳上案板,叼起一块猪肉就往门外跑。
钱妻笑着追了两步,嘴里还念叨着:“这猫邪性得很,不爱吃鱼,就爱吃猪肉,怎么喂都喂不够!”
卢凌风把这事儿记在心里,告辞时特意拉住耆长,声音压得很低:“你派人去查胡一刀前天晚上到底去没去赌坊,查仔细点。”
卢凌风回到县廨时,一名衙役正好从冰室回来。
“卢县尉,武将军让我跟您说,死者是个女子,右胸上有颗红痣,其他的还得再验。”
卢凌风立刻转身,又去了当铺。钱小乙一听“右胸红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就差点跪下去:“慧娘……慧娘右胸确实有颗红痣,就在心口旁边——”
回到县廨,卢凌风迫不及待地向武清平询问验尸结果。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武清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想要咳嗽的欲望,随后缓缓摇头“线索并不多。那女子生前没有被奸污、殴打的痕迹,身上无明显伤痕,亦无中毒迹象。她是一刀毙命,而且杀人与分尸的凶器,现已无法分辨清楚。能看出凶手不仅刀具齐全,刀法更是娴熟,下手时心神极为冷酷,半分犹豫都没有。”
“莫非真的是胡一刀?”卢凌风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困惑,“可四十年前那案子发生时,他才十一岁,刚学杀猪没多久,难道那时候就开始杀人练刀了?”
卢凌风话音刚落,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耆长跌跌撞撞冲进门,气喘吁吁道:“卢县尉!不好了!探子来报,胡一刀跑了!背着个大包裹,这会儿已经出了城!”
“什么?”卢凌风脸色骤变,话音未落,人已经蹿了出去。
橘县城门的昏色更浓,残阳的余晖刚掠过城头,卢凌风便骑着马疾驰而出,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尘土,朝着胡一刀逃离的方向追去。
野外的山路崎岖,胡一刀背着包袱,脚步踉跄地往前跑。
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胡一刀慌不择路,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冰凉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县廨西厅,卢凌风站在案前,对武清平说道:“胡一刀已染重病,却极疼爱他那独女,我怀疑他是为了女儿,才对慧娘痛下杀手。正如你所言,凶犯刀法娴熟、心神冷酷,这些都与他极为相符。”
“时间呢?”武清平问。
“案发当日他说自己不在家,是赌瘾犯了去赌钱,”卢凌风眉头紧锁,“可我派人查了橘县所有赌坊,都说那天晚上根本没见过他。”
“时间、动机、手段,三者皆备。”武清平皱眉:“若是他行凶,那四十年前的案子,也极有可能是他做的。”
“就是这点我想不通。”卢凌风叹了口气,“那年他才十一岁,刚学屠宰,哪来那么狠的心思和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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