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冰雪推开药房门时,风宝爪上的灰烬簌簌落在门槛前,她袖中藏着那张泛黄舆图,指尖还残留着铁柜冷铁的触感。
刚将药囊卸下,外院便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市井粗嗓的叫骂。
“王府如今收留奸细,连药材都敢往宫里偷运!”
她眉头一拧,疾步而出。
角门处,采药仆从被三五个泼皮围在墙根,一筐新采的当归被踢翻在地,药渣混着泥水。
为首那人手持竹竿,竿头挑着一张油纸揭帖,上绘一女子背影,身着青衣,正与灰袍人交递铜牌,旁书“铃使严氏,通敌叛国”。
风宝跳上墙头,翅膀一展,厉声:“谁准你污我主子清白?”
严冰雪未语,只抬手从腰间取下一枚银针,指尖轻弹,银光一闪,那揭帖应声钉入木门,针尾嗡嗡震颤。她缓步上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持竿者喉间。
“你若再敢妄言,下一针,就不是定你衣领了。”
那人喉结一动,冷汗滚落,竟不敢后退半步。其余泼皮见势不妙,哄散而去。
她俯身拾起揭帖,纸边粗糙,墨色新湿,显然是刚印不久。
正欲细看,风宝忽然扑棱着飞回她肩头,低鸣:“主子,这纸味儿不对,和密室里那火器营的浆糊一个味。”
严冰雪眸光一沉,将揭帖收入袖中。
回到内院,却见风宝正追着一老妇满园乱窜,羽翼炸起,爪子狠啄其裙角。
那婆子踉跄躲闪,口中还念:“不过是个替嫁的医女,冲喜的鸡都比她正经!”
话音未落,风宝一翅扇在她脸上,骂道:“你说谁是野鸡?我可是王府钦定灵禽!再说一句,我拔光你头上那撮白毛炖汤!”
尉迟逸风立于廊下,玄袍未解,听得真切。
他未斥风宝,反而抬手一扬,命人取来半只烧鸡,当众搁在风宝食盆中。
“护主有功,赏。”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自今日起,凡言王妃有异者,视同叛府。府中上下,若有不服,即刻离府。”
众人肃然。
林婉儿捧着药匣从侧廊走来,见状将药匣轻轻放在严冰雪院前石台上,柔声道:“姐姐的‘清神散’快用完了,我让药童多配了些。”她顿了顿,“外面那些话,不必放在心上。”
周慕白旧部中的几名亲卫也列队而至,甲胄未卸,抱拳齐声道:“我等愿日夜巡防,护王妃周全。”
医馆学徒们更自发结队,手持药箱,在府门内外来回巡视,见人便发一包“辟谣散”,说是“严医女亲制,驱邪镇心”。
严冰雪站在院中,看着这群人来来往往,一句话未说,只将那揭帖残角递给尉迟逸风。
他接过细看,指腹摩挲纸边,忽而一顿。
“火器营的浆糊。”他低声道,“用的是松脂混铁粉,专粘火器引信。寻常坊间,绝无此物。”
“他们用禁军之物造谣。”严冰雪冷笑,“不是为了污我,是为了让百姓信——连军中都认定我有罪。”
尉迟逸风眸色渐冷。
他转身唤来暗卫统领,只道:“查城南所有张贴揭帖之处,追浆糊来源,查银钱流向。”
半个时辰后,回报传来:揭帖皆由城南赌坊“聚义堂”统一印制,张贴者皆为无业游民,每人得银一两,由赌坊管事亲手发放。
尉迟逸风翻开账册副本,指尖停在一笔红字上——三日前,赌坊曾收一笔匿名注资,数额不大,却注明“专供流民杂用”。
他取出一枚铜钱,是那游民交出的酬银之一。
铜钱边缘有极细划痕,呈交错十字,是王府暗记中“三字营”的标记。
那正是三皇子曾私调的北境暗卫旧部。
“他们想用百姓的嘴,替刀杀人。”他将铜钱搁在案上,“先乱我府心,再毁我名声,最后——逼我自辩。”
严冰雪坐在药房内,研磨药粉,窗外夜风渐起。
忽然,几粒石子轻敲窗棂,伴随着孩童嬉笑:“妖女!妖女!夜里会放铃杀人!”
她未抬头,只将手中“清神散”掺入窗外悬挂的药囊,低语:“若真有毒,我早死了百回。”
风宝扑棱着跳上窗台,见她肩头微颤,忽而转身,叼来尉迟逸风白日披过的玄色外袍,轻轻覆在她肩上。
片刻后,药房外脚步渐响。
先是侍卫换岗,甲叶轻鸣,巡更路线特意绕过药房窗下;接着婢女提着药炉经过,放下一碗温着的姜汤;林婉儿又至,搁下一碟点心,默默退去。
没有人说话。
但每一盏经过的灯笼,都在药房门前多停了一瞬。
严冰雪研药的手终于停下。
她望着窗外那一列列无声而过的身影,忽然道:“他们以为,毁了我,就能乱了王府?”
风宝咕哝:“他们不懂,你不是一个人在战。”
她将药杵搁下,抬手抚了抚风宝的羽毛:“明日,我要去医馆开诊。”
“去啊。”风宝昂首,“谁敢拦,我啄瞎他眼。”
夜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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