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穿过林隙,吹得衣角翻飞。
严冰雪踩过碎石坡,脚下一滑,手扶岩壁稳住身形。
她喘了口气,低头看向怀中蜷缩的风宝。
公鸡羽毛湿冷,呼吸微促,但眼睛仍睁着,盯着她不动。
她解开斗篷一角,将它裹紧了些:“再撑一会儿,等过了这道岭,就到了。”
风宝轻轻啄了下她的手腕,像是回应。
半小时前,他们在溪边短暂歇息。
那会儿火把已退,官府巡防队收队离去,只留下焦黑的驿站残骸。
她靠着树干坐下,正要给风宝换药,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哨音——三响,清亮而规律。
是约定的信号。
她立刻起身,抱起风宝往断崖方向赶。
山路难行,雾气越来越重,脚下的土也渐渐转为青灰色,踩上去有细微的回响,像是底下空的。
就在她准备绕开一段陡坡时,前方岩壁裂口处,一张暗红色帖子被一根细铁钉钉在石缝间,随风轻晃。
她走近取下,封面上写着“玄音阁”三个字,笔迹工整却不带烟火气。蜡封完整,但凑近鼻端一嗅,有一丝极淡的甜香。
她皱眉,从发间抽出银簪,轻轻挑开封蜡边缘。
粉末簌簌落下,沾在簪尖上泛出微光。她用指甲刮了一点,捻了捻,又迅速甩手。
“迷魂引。”她冷笑,“还加了幻心露,想让我自己走进棺材?”
风宝挣扎着站直,抬头看她。
她把请帖翻过来,背面压着一枚令牌,半边已被血浸透,但仍能看出上面刻着“血影七执”四个小字。
“他们用死人递话。”她声音低了几分,“倒不怕脏了自家门槛。”
她将令牌收进药囊,转身寻了处背风岩洞,放下风宝,取出伤药。
公鸡翅膀上的布条已经发黑,她小心拆开,重新敷药包扎。风宝疼得抖了抖,却没躲。
“你比我还倔。”她轻声说。
处理完伤口,她靠在石壁上,闭眼片刻。脑中闪过几个地名:断龙岭、玄音阁、听心镜……江湖老人都说那地方邪性,进去的人未必出得来。可偏偏,这帖子点名请她——“医者仁心,当解江湖之困”。
她睁开眼,冷笑更甚。
谁不知道她刚剿了血影门一支,如今又跳出来一个“调解纷争”的玄音阁?请她去,不是为了和谈,是想当众毁了她这名声,再把她埋在那里。
但她不能不去。
若她避而不应,对方便能宣称她畏罪潜逃,借机煽动其他门派围攻王府势力。
那些曾受她救治的平民、流民、小帮小派,都会被推出来顶罪。
她宁可自己走一趟。
正想着,头顶传来轻微扑棱声。她抬头,风宝已勉强站起,正用喙啄她袖口,眼神急切。
她明白它的意思。
“你想回去报信?”她问。
风宝点头,动作干脆。
她沉默片刻,从药囊底层取出一张薄纸,快速写下几行字,卷成细条塞进空蜡丸。
又撕下请帖一角,用炭笔画了个箭头,标明路径,绑在它另一条腿上。
“送去王府,交给逸风。”她说,“别走大道,贴山脊飞,夜里停枝不过三息。”
风宝振翅两下,似在确认指令。
她托起它,送到洞口:“去吧。”
公鸡腾空而起,身影很快融入灰白雾中。
她望着那方向许久,才收回目光,摸了摸腰间药囊。
毒粉、解药、惊雷散都还在。
她又将发簪拔下看了看,簪头微凸,一按机关,里面弹出半寸细针,无色无味。
够用了。
她站起身,拍掉尘土,朝着断龙岭主峰方向迈步。
烛火摇曳,映在书房案几上。
尉迟逸风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枚刚拆开的蜡丸,展开里面的纸条。
字迹潦草,却是她惯用的缩写方式。
他看完,手指一顿。
纸上只有两句话:
“玄音设宴,名请实拘。若我不去,替罪者百。”
他盯着那行字,良久未动。
门外脚步轻响,侍从低声禀报:“风宝落院了,在檐下不肯进屋。”
他起身推门而出。
风宝蹲在廊柱上,羽毛凌乱,一条腿微微打颤。
见到他,勉强展翅一下,像是行礼。
尉迟逸风走过去,取下它腿上的纸条和路线图。
看完后,他蹲下身,一手托住它身子,另一手轻轻抚过翅膀包扎处。
“你还敢飞回来?”他声音低沉。
风宝咕哝了一声,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困极了。
他站起身,回到书房,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军报背面写下几行字。
写完,卷好塞入新蜡丸,又亲手系在风宝腿上。
“带上这个。”他说,“若她真进了玄音阁,三更天时,点燃‘火令’。”
风宝抬起头,眼神清明。
尉迟逸风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护她周全。若事不可为,宁弃勿拼。”
风宝没叫,只是用力点了下头,随即振翅跃起,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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