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道,轮轴轻响。严冰雪的手还按在诏书封套上,指尖压着那道“慎北”刻痕,一路无言。
尉迟逸风掀开车帘,王府朱门已在眼前。他跳下马车,转身扶她下来。她没推拒,只将诏书交到他手中,低声说:“先别收起来,我还要看。”
府门大开,仆从列立两旁,齐声道贺。有人眼眶发红,有人低头抹泪。这几日朝堂风云,他们守在府中,提心吊胆,如今见主子安然归来,心头大石才算落地。
风宝早一步飞了进去,蹲在照壁顶上,翅膀一抖,嚷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烧热水!本鸡要洗羽!”
众人哄笑,紧绷多日的气氛终于松动。
尉迟逸风没有进正厅,而是直接去了偏殿。他把亲卫叫来,低声吩咐:“槐树洞周围加三班巡守,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府里人。”又命人取来铁箱,将那截木签与花瓣封存其中。
严冰雪回房换了身素色劲装,药囊重新系好,坐在案前翻出祖父的《济生录》。纸页泛黄,字迹清瘦。她一页页看下去,看到“气血不通则百病生,政令不畅则府宅乱”一句时,笔尖顿住。
她抽出一张新纸,提笔写道:
其一,设医馆于城南贫民巷,每日施诊,不限病症,以聚民心;
其二,重理账房,清查历年收支,设专人记账,杜绝私挪,以固府基;
其三,开讲堂,召年轻婢仆、护院子弟入内,教识字、习算、学基础医理,以蓄人力。
写完,她吹了吹墨迹,又添了一句:**医者治一人,不如治一地;治一地,不如建一制。**
风宝不知何时溜了进来,爪子搭在案角,歪头看她写字,咕哝道:“你这写的,怎么比药方还长?”
“这不是药方,是将来。”她说。
“将来?”风宝扑棱一下跳上她肩头,“将来有没有烤虫拼盘?有没有专属食盆?要不要加鸡蛋?”
她笑出声,抬手弹了下它脑门:“等你哪天不偷吃厨房腊肉,我就给你加两个。”
风宝不服气:“那是它们藏得太差!再说了,我可是破案功臣!没有我啄断玉佩,李承乾早就跑啦!”
“行行行,第一功臣。”她顺毛摸了摸它头顶的冠羽,“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奖赏,是稳住这个家。”
风宝安静了一瞬,忽然说:“外面有人嚼舌根,说你一个女人管王府,迟早要乱。”
她眉头一挑:“谁说的?”
“三个老厨娘,在井边洗衣裳的时候嘀咕。”风宝眯起眼,“我已经教训过了——把她们晾在外面的鞋垫全叼进了狗窝。”
她忍不住笑:“你啊,比我还急。”
“那当然!”风宝昂首,“我主人的事,就是王府的事!王府的事,就是本鸡的事!”
她揉了揉眉心,终是起身,拿着那张“三策”往偏殿走去。
尉迟逸风正在听管家汇报伤亡抚恤名单。见她进来,挥手让众人退下。
她将纸递过去。他接过,一行行看下去,神色渐渐凝重。
半晌,他问:“你想现在就开始?”
“越快越好。”她说,“李承乾倒了,可‘慎北’还在。我们不能一直被动应对。只有把根基扎牢,才能撑得住下一波风浪。”
他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对。你想做的,不只是守住这个王府,是要让它真正站起来。”
她一怔,抬眼看他。
他将纸折好,放入袖中:“我来配合你。护院整编为‘靖安队’,明日就启动训练。另外——”他顿了顿,“我会向陛下提议,在王府试点‘医政合一’,让你的医馆纳入官办体系,由户部拨一笔专款。”
她眼睛微亮:“那就能救更多人了。”
“也能让更多人记住你。”他看着她,“不是冲喜新娘,是能立规矩的人。”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当晚,尉迟逸风下令厨房加菜,全府设宴于庭院。
灯笼挂起,小厮们搬出长桌,摆上热菜。有红烧肘子、清蒸鱼、炖鸡汤,还有一大盘金黄酥脆的烤虫拼盘——专门为风宝准备的。
众人围坐,举杯相庆。几个年轻护院喝高了,唱起军中小调。老管家笑着摇头,却被丫鬟偷偷在他碗里多舀了一勺肉汤。
严冰雪被簇拥到主位。她本想推辞,风宝却跳上桌子,站在她碗边,大声宣布:“今日宴会,只为庆祝我主人正式成为王府大总管!谁反对,谁今晚就别想睡觉!”
众人哄笑。
一个小丫鬟怯生生举杯:“严姑娘……不,严大人,谢谢您那天替我弟弟抓药,他还躺在床上,让我一定代他敬您一杯。”
她连忙起身接过,一饮而尽。
又有账房先生捧杯而来:“夫人拟定的新账册,条理清楚,连陈年旧账都能对上,我们干起活来轻松多了。”
她笑了笑:“以后大家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尉迟逸风坐在她身旁,手里端着一杯甜梨酒,目光温和。他没多说话,但在她每次举杯时,都会轻轻碰一下她的碗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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