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如果结局不是这样
母亲那番关于落叶的契约,像烙印,烫在颜聿心里。
她睡不着,摸出手机,颤抖着输入三个字:回光返照。
搜索结果跳出来,密密麻麻全是“亲人离世前突然精神好转”、“莫名开始怀念往事”的分享。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得她心惊肉跳。
她蹑手蹑脚溜进母亲房间。
月光下,母亲呼吸平稳,睡得正沉。
颜聿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一点,但那份不安像鬼影,挥之不去。
从那天起,颜聿看得更紧了。几乎寸步不离。
可死神从不按常理出牌。
酱油瓶空了,虽然很不愿意离开母亲,但她也别无他法。
“妈,我去买瓶酱油,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的。”
母亲点点头,她只是安静的在摇椅上盖着毯子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树风景,最后,落寞的眼底满是颜聿跑出去的背影。
颜聿快去快回后推开院门,一切仿佛和她离开时一样安静。
母亲还躺在那个旧摇椅里,像是睡着了。
“妈,我回来了。”颜聿一边放东西一边说。
没有回应。
只有秋风掠过老槐树的沙沙声。
一种不妙的预感瞬间攫住她全身。
她走到摇椅前面,母亲的头微微歪向一侧,双眼紧闭,面容异常安详,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平静。可她的胸口,没有了丝毫起伏。
“妈!你醒醒!”
母亲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在摇椅里,仿佛连动都未曾动过,安详得像个假人。
没有回应。
颜聿的手颤抖着,伸过去,想要碰碰母亲的脸颊,却在触及前,先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股冰冷的、绝对的静止。
她的手,最终落在了母亲搭在扶毯上的手背上。
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僵硬。
母亲还是走了,尽管她看的再紧,尽管她再焦虑,母亲还是走了。
颜聿的膝盖瞬间就软了,她没跪,是直接瘫坐在了母亲脚边的地上。
她没有立刻嚎啕,只是仰着头,死死盯着母亲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看醒过来。
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地、无声地奔流下来。
“妈…你醒醒,我以后都陪着你,我那也不去了,妈,你醒醒…”她俯下身,额头抵着母亲冰冷的膝盖,整个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像受伤小兽的哀鸣,绝望而凄凉。
“妈!你快醒醒!你快看看我!”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她没有嘶喊,只是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呜咽的、被掐断的气音,然后,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俯下身,额头抵着母亲冰凉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哭得无声,却撕心裂肺。
不日,便是母亲的葬礼。
天色灰蒙,压得人喘不过气。
凄清的哀乐在村子上空低回,像一声声呜咽。
颜聿一身粗麻孝服,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仿佛所有的血色都随着母亲的离去被抽干了。
她紧紧攥着妹妹颜桃的手,那双总是清澈灵动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空洞、死寂,没有一丝光亮。她只是机械地走着,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
妹妹颜桃一路走,一路哭,小小的身子因抽泣而不住地颤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周围的亲戚朋友低声说着“节哀顺变”,可那些声音传到颜聿耳中,都成了模糊不清的、遥远的噪音,无法在她那片死寂的心湖里激起半点涟漪。
葬礼是舅舅一手操持的。
他看着外甥女那副失了魂的样子,心疼又无奈,只好低声拜托一旁忙碌的郁思恩:“思恩啊,你多劝劝小聿,让她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别把身子熬坏了……”
郁思恩点头应下,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沉重与关切。
送葬队伍回来后,他看到颜聿不顾疲惫,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答谢亲友,所有礼数之外的重担,她都一声不吭地硬扛在自己瘦削的肩上。
他上前想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颜聿,这些我来吧,你去歇会儿。”
颜聿的手猛地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直直地看向他,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与犹豫,只剩下一种近乎凛冽的、被巨大悲痛淬炼出的冰冷与决绝。
“不用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像碎冰一样,干净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她不让年幼的妹妹守灵,怕她熬不住。
可颜桃却异常执拗,红着眼睛,一声不吭地跪在了灵堂的另一侧,小小的脊背挺得直直的。
颜聿看着妹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默许了。
她自己则跪在母亲的灵柩正前方,背脊挺得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她不和任何人说话,对端到眼前的饭菜和水视若无睹,仿佛要通过这种近乎自虐的坚守,来惩罚那个“未能尽孝”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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