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的喧嚣散去后,我回到家。
客厅安静,窗帘半拉着,外面天还没完全亮透。我把那件红色西装从肩上取下来,轻轻叠好,放在沙发上。手指划过肩线时,布料还带着一点体温。
我站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书房。角落里有个老文件柜,木头边角已经磨得发白。拉开最下层抽屉,里面是几只牛皮纸袋。袋子封口用回形针别着,标签是我当年写的字迹:新人期观察记录。
抽出其中一袋,打开,里面是一本笔记本。封面泛黄,边缘卷起。翻开最后一页,那行字还在——我要打破加班文化,守护工作与生活的平衡,传递人文关怀。
字写得有点歪,笔画用力不均,看得出当时手是紧的。但每个字都清楚,没有涂改。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走回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新的笔记本。黑色硬壳,封面光滑。撕开塑料膜,翻开第一页,空白页上什么都没有。
我拿起笔,写下一句话:我做到了,且比想象中更好。
写完合上本子,放回桌上。又把旧笔记本盖在上面,两本叠在一起。
阳光这时候照进来了。
我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全部拉开。光线一下子涌进来,落在沙发上的红色西装上。布料颜色深了一点,像被重新染过一遍。
我站在那里没动。
手机响了一下,是新闻推送。标题写着:“全球三十二家企业签署《高效职场宣言2.0》,取消自愿加班制度。”配图是昨晚签字现场的照片,林晓站在台前,手里拿着笔,正递给下一位代表。
我关掉通知,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厨房水壶开始鸣叫,声音不大,但很持续。我走过去,倒了杯热水,端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沙发垫微微凹陷,西装滑下来一点,我伸手把它推回去。
昨天晚上,我在全场起立时站了起来。不是因为激动,也不是为了回应谁。只是觉得,那一刻该站起来。
现在我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联盟有林晓在,规则已经立住。陈总那句话说得对,制度能留人,人留不住制度。只要规则还在运转,有没有我,都不影响它继续往前走。
水有点烫,我吹了吹,喝了一口。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邮件提醒。发件人是联合国劳工组织,主题是“关于邀请您出席全球职场文化论坛的正式函件”。
我没点开。
窗外楼下有孩子跑过,手里举着风筝,一边跑一边回头喊什么。风把他的声音吹散了,听不清。
我放下杯子,走到衣柜前,打开门。最里面挂着另一件红色西装,款式和我现在穿的这件几乎一样。那是我刚升总监那天买的,一直没舍得扔。
布料比现在的略薄一点,扣子也小一圈。但剪裁一样利落。
我伸手摸了摸衣领,指尖碰到一处细小的缝线补丁。那是第一次在会议上拒绝赵峰要求加班时,不小心被椅子金属边刮破的。当时没换衣服就直接去了会场,结束后才自己拿针线缝上。
现在那道痕迹还在。
我关上柜门,回到客厅,坐回原位。
阳光移动了一点,照到了我的脚边。
我低头看着地板上的光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一个普通的傍晚。那天我加完班走出公司大楼,抬头看见整栋楼只有我们部门的灯还亮着。玻璃幕墙映出我的影子,穿着皱巴巴的衬衫,手里拎着包,看起来又累又狼狈。
我当时站在路边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决定自己的时间,一定要把它用在值得的地方。
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经历那种感觉。
后来我做到了。
不止是我一个人。
林晓在发布会上说“错误的规矩不该被遵守”时,台下有人站起来提问。那个男人穿着藏青色西装,手里捏着文件。他问的问题很直接,语气也不软。
但他敢问出来。
这就说明变了。
以前没人敢问。问了也会被说“不懂事”“不成熟”。但现在他们不仅敢问,还能得到明确答复。
规则不再是某个人嘴里的一句话,而是写在纸上、挂在墙上、录入系统的条文。谁违反,谁负责。
这才是真正的改变。
我拿起新笔记本,又翻到第一页。那句话还在。
我做到了,且比想象中更好。
这句话不是炫耀,也不是总结。它只是一个事实陈述。
就像天气晴朗,就像水开了,就像孩子在楼下奔跑。
都是真的。
手机第三次响了。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来电人是林晓。
我接起来。
她站在办公室里,身后是落地窗,外面城市灯火通明。她穿着那件红色西装外套,头发扎成低马尾,看起来刚开完会。
“苏总。”她说,“刚签完第二批合作单位,一共十七家,都在国内二三线城市。”
我点头。
“他们主动找来的。”她顿了顿,“有个制造业企业的HR负责人说,他们厂里工人以前每天干十四个小时,现在改成任务制,效率反而提高了百分之二十。”
我说:“挺好。”
她笑了笑,“还有件事。我们把《权益指南》翻译成了五种语言版本,下周开始向海外分公司推广。”
“够用就行。”
“我知道。”她停了一下,“苏总,您真不打算回来一趟?大家都想看看您。”
“不用。”我说,“你们在,就是我在。”
她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那儿,看着镜头。
我也看着她。
过了几秒,她轻轻点头,挂了电话。
屏幕黑下去,映出我的脸。
眼角有点细纹,头发比几年前多了几根白的。但眼神还是稳的。
我放下手机,站起身,走到沙发前,把红色西装拿起来。
抖了抖,穿上。
扣上第一颗扣子。
镜子里的人站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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