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的鞭炮声还未散尽,紫禁城已经披上节日的盛装。我握着承安的小手,在暖阁里教他写字。
母妃,这个勾….总是写不好。承安嘟着嘴,鼻尖上还沾着一点墨汁。
我正要手把手教他,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含翠匆匆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激动:娘娘,边关八百里加急!谢将军在风雪关大破北境联军,生擒了敌军主帅!
抱荷正在熏制年节要用的衣裳,闻言手中的香囊都掉了:方才奴婢去尚衣监,听见几个小太监说得可神了,说谢将军用兵如神,这一战至少能保边境十年太平!
我手中的狼毫笔微微一颤,一滴墨落在宣纸上,慢慢晕开。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年春深,海棠花落如雨,表哥坐在石凳上温书,阳光透过花影洒在他青色的衣袍上。
母妃,承安扯了扯我的衣袖,眨着好奇的大眼睛,谢将军是谁呀?他的武功很厉害吗?
我替他擦去鼻尖的墨渍,柔声道:是母妃的表哥,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窗外忽然飘起细雪,我望着纷飞的雪花出神。三年了,时光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刻下了痕迹。不知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如今可还认得出深宫里的沈微年?
腊月二十八,太皇太后的咳疾总算见好。祖母特意进宫探望,两位老人家坐在暖炕上说话,炕桌上的蜜饯散发着甜香。
年纪大了,更要懂得爱惜身子。祖母握着太皇太后的手,眼角的皱纹里满是关切。
太皇太后却不以为意地笑了:活到这把年纪,还能有多少日子?何必太过拘着自己。她说着,示意宫女端来一个锦盒,前儿内务府送来些血燕,咱们老姐妹一起尝尝。
这时承安跑进来,像只欢快的小雀儿扑进太皇太后怀里:皇祖母,孙儿给您捶捶腿!
太皇太后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对祖母笑道:如今天下太平,今年的宫宴定要办得热闹些。哀家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早早准备起来。
果然,不过两日功夫,整个皇宫都忙碌起来。尚衣监的宫女们捧着各色锦缎穿梭往来,司膳监的太监们抬着各地进贡的珍稀食材忙进忙出。连御花园的枯枝上都系了红绸,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
这日小月和婉容来永和宫小坐,说起宫宴的筹备。
听说今年特意从江南请了最有名的戏班,婉容捧着茶盏,眉眼间带着温婉的笑意,要演全本的《龙凤呈祥》。
小月兴奋地拍手:那可热闹了!我们草原上过年才叫热闹呢,要围着篝火跳舞,唱祝酒歌,可惜宫里规矩大,不能尽兴。
我望着窗外忙碌的宫人,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边关的将士也该凯旋了吧?不知能不能赶上年宴。
含翠正在香炉里添香,闻言接话:奴婢听说谢将军已经班师回朝了,算着日子,正好能赶上除夕宫宴。
抱荷捧着一叠新做的衣裳进来,笑道:那可就圆满了。打了胜仗,又赶上过年,这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呢。
除夕这日,天还没亮,紫禁城就笼罩在喜庆的爆竹声中。含翠和抱荷早早就在寝殿里忙碌,烛光将她们的身影投在绣着祥云的屏风上,显得格外温馨。
娘娘今日定要穿这件正红蹙金凤穿牡丹的朝服。含翠小心翼翼地从檀木锦盒中取出礼服。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每一片羽毛都用了十二种不同的金线,在移动间泛着细碎的光芒,仿佛随时要振翅飞去。
抱荷正为我梳理长发,她的动作比往日更加轻柔:听说谢将军一早就进宫了,正在御书房与陛下议事。她将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仔细地固定在发髻上,奴婢方才路过太和殿,看见谢老将军和夫人也已经到了。
我望着中的自己,胭脂恰到好处地掩盖了连日来苍白的脸色,三年了,时光在悄无声息的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
宫宴设在太和殿,殿内金碧辉煌,百盏琉璃宫灯将夜晚照得亮如白昼。百官携家眷早已按品阶入座,觥筹交错间尽是欢声笑语。
萧景琰牵着我的手走向主位,他的手心很暖,我却只觉得一股凉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头。承安被采薇抱着跟在身后,小家伙穿着明黄色的小朝服,绣着精致的团龙纹,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就在走向御座的路上,我看见了他们。
嫡姐与嫡母、祖母坐在一处,她穿着藕荷色绣百蝶的宫装,比三年前清减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有了清晰的轮廓。她独自执着一只白玉酒杯,目光低垂,连身旁嫡母与她说话都恍若未闻。烛光在她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寂。
而就在不远处,谢长卿正与父亲交谈。他穿着玄色武将朝服,金线绣着麒麟纹样,身姿挺拔如松。曾经温润的眉眼如今染上了边关的风霜,轮廓愈发硬朗,只有偶尔微笑时,眼角才会流露出记忆中熟悉的温柔。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于我的变化,像是痛惜我眼中的疲惫,又像是...深埋心底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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