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间,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我能感觉到被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换下湿冷的衣衫,厚厚的锦被立刻裹了上来,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嬷嬷的手温暖而干燥,轻轻探了探我的额头,语气满是心疼:“可怜见的,脸色这么白,手也冰凉!无端遭这么大的罪!快,再去弄几个手炉来!”
紧接着,是长公主沉稳而不怒自威的声音在客房外间响起,显然是在询问事情的经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赏菊宴,怎会闹出落水之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原本还有些细微议论的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回禀长公主,” 是我嫡姐沈明珠的声音,带着未消的怒气,却努力保持着清晰,“是崔瑾瑜她故意将我妹妹沈微年推入池中!若非臣女略通水性,及时相救,只怕……只怕年年她……” 她声音哽咽,未尽之语更引人遐想。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崔瑾瑜尖声辩解,带着哭腔和慌乱,“是她自己没站稳!长公主明鉴!柳如兰……柳如兰当时也在旁边,她可以作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情急之下,她只想拉个人证明自己的“无辜”,下意识就将站在不远处的柳如兰扯了出来。
长公主的目光果然随着崔瑾瑜的话,落在了试图隐于人后的柳如兰身上,带着审视:“柳小姐,你看到了什么?”
柳如兰心中暗骂崔瑾瑜愚蠢,面上却不得不维持镇定,上前盈盈一礼:“回长公主,臣女……臣女当时也吓坏了,只看到崔妹妹和沈妹妹站得近,似乎说了几句话,似乎有些争执,然后……然后就一起落水了,具体如何,距离稍远,未曾看清。”她依旧试图将自己摘干净。
火候已到,是该加一把火的时候了。我指尖微动,在锦被下轻轻拍了拍婉容紧握着我的手背。
婉容的手微微一僵,随即立刻会意,指尖在我手上轻轻按了一下作为回应。
然后就是一直守在我榻边、紧紧握着我的手、看似惊魂未定的婉容,忽然抬起头,眼中含泪,带着几分“后知后觉”的茫然和“口无遮拦”的直率,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内外间的人都隐约听到:
“争执?可是……可是方才在园中时?我好像听到柳小姐对崔小姐说……说太子殿下与沈小姐自幼相识,情分非比寻常,让崔小姐多注意些……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崔小姐才……” 她话未说完,仿佛意识到失言,猛地捂住嘴,惊慌地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柳如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温婉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猛地看向苏婉容,眼神惊怒交加。
果然知我者,婉容也!
“对!就是她说的!” 崔瑾瑜像是抓住了什么,立刻指着柳如兰,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语气里带着被“误导”的委屈和愤怒。
“就是柳如兰告诉我,太子殿下心里念着沈微年,对她青眼有加!我说沈微年都定过亲了,她还说……” 崔瑾瑜模仿着柳如兰当时那种轻柔却意味深长的语调,“定亲了又如何?又不是成亲。殿下重情,定亲那日还亲自过府了呢。”
“要不是她这么说,我怎么会……怎么会……” 她说到这里,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变得惨白。
这下,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被崔瑾瑜这个猪队友亲手扯了下来。她完美地展现了什么叫被人当枪使,还主动交代了“作案动机”和“教唆犯”。
嫡姐沈明珠立刻抓住了话头,怒视柳如兰:“原来是你!我就说她崔瑾瑜与年年无冤无仇,为何突然发难!原来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搬弄是非!柳如兰,你其心可诛!”
柳如兰身子晃了晃,指尖冰凉,她强撑着道:“你……你们怎能如此污蔑我!你们莫要血口喷人!”
嬷嬷在里间听着,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直射向柳如兰。长公主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看向柳如兰的目光充满了冷意。
恰在此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年年!我的年年怎么了!” 是我嫡母谢氏!她显然是得了消息匆忙赶来。
婉容立刻起身,迎上前去,看似搀扶,实则飞快地给嫡母递了一个眼神,低声道:“伯母,年年暂无大碍,但今日之事,绝不能轻易揭过。”
嫡母瞬间明了。她扑到我的榻边,看着我被锦被包裹、虚弱至极的模样,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却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压抑着巨大悲痛与愤怒的啜泣。
“我苦命的年年啊!”她握着我的手,声音颤抖,“自幼身子骨就弱,精心将养了这些年,何曾受过这样的罪!这要是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外间的长公主,竟是直接跪了下来,泣声道:“殿下!求您为我儿做主啊!”
她这一跪,分量极重。长公主忙道:“沈夫人快快请起,此事本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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