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仲夏,紫禁城的金銮殿内,却弥漫着一种与窗外炎炎烈日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肃杀和诡异的气氛。
龙椅上,张伟,或者说皇帝朱由校,正半倚着靠垫,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光滑的扶手。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垂手而立的几位重臣。除了帝师孙承宗、英国公张维贤等寥寥几位还算镇定外,大部分官员,尤其是那些靠着攀附魏忠贤上位的,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不是正式的大朝会,而是一次小范围的“御前工作汇报会”——这是张伟强行推行的新规矩,美其名曰提高政务效率,实则是对传统朝会礼仪的一种“去魅”,更是他掌控信息、观察群臣的舞台。
“孙师傅,关于京营兵饷核查之事,进展如何了?”张伟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孙承宗迈步出班,躬身道:“回陛下,经初步核查,京营兵员空额达三成有余,克扣兵饷、以次充好之事屡见不鲜。老臣已责令兵部与五军都督府限期整改,并初步拟定了一份追责名单。”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
自有内侍接过,呈递御前。
张伟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目光转向旁边一个穿着绯袍、面色略显不安的官员:“李爱卿,朕记得,兵部武库司的账目,上月是你亲自向朕保证,绝无问题的?”
那李姓侍郎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声音发颤:“陛……陛下明鉴!臣……臣当时核查不严,被……被下面的人蒙蔽了……”
“蒙蔽?”张伟轻轻重复了一句,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看得那李侍郎心胆俱裂。“好一个‘蒙蔽’。那朕是不是也可以说,朕被爱卿你‘蒙蔽’了?”
他头顶没有浮现任何文字,那个时灵时不灵的“历史之眼”今天似乎休假了。但张伟不需要它,这几个月的浸淫,加上现代职场练就的察言观色,让他足以从这些官员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里读出很多东西——恐惧、侥幸、摇摆,以及……深深的疑虑。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李侍郎再也支撑不住,噗通跪地,连连叩头。
张伟没理他,慢悠悠地翻开孙承宗的那本奏折,扫了几眼,然后合上。他看向众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诸位爱卿,朕近来常思,为何政令出了这紫禁城,往往就变了味道?为何明明利国利民的好事,办起来却阻力重重,甚至成了某些人中饱私囊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惶恐或沉思的脸。
“或许,是缺少一个明确的‘标准’,一个衡量诸位爱卿和天下官员是否‘称职’的标准。”
群臣屏息,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所以,朕决定,在京官之中,试行‘绩效考核’制度。”张伟终于图穷匕见。
“绩效……考核?”众臣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他们来说,既陌生又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简单说,”张伟难得地耐心解释,仿佛在给下属布置KPI,“就是将诸位爱卿的职责,量化成具体的目标。比如,户部,今年国库岁入需增长几何,漕运损耗需降低几成;工部,负责的河工堤坝需在汛期前完工几处,质量需达到何等标准;刑部,积压案件需清理多少,冤假错案需减少几成……”
他每说一句,底下官员的脸色就白一分。这……这简直是将他们放在火上烤!以往做官,讲究的是中庸,是平衡,是揣摩上意,何时需要如此赤裸裸地用数字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届时,吏部会依据诸位的‘绩效’完成情况,评定等级。优者,升迁、赏赐;劣者,罚俸、降职,甚至……革职查办。”张伟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陛下!此举恐……恐有违祖制啊!”一位老臣忍不住出列劝谏。
“祖制?”张伟看向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祖制可曾规定,官员可以尸位素餐?可曾规定,国库可以任由蠹虫啃噬?孙师傅,您说呢?”
孙承宗眉头紧锁,他内心也觉得此法过于“激进”,有失大臣体面,但看着皇帝那坚定的眼神,再想到核查兵饷时触目惊心的贪腐,他最终还是暗叹一声,躬身道:“陛下……锐意革新,老臣以为,或可……在一定范围内试行,以观后效。”他选择了折中,但也等于默认了皇帝的决定。
连德高望重的孙承宗都这么说了,其他还想反对的人,顿时偃旗息鼓。尤其是魏忠贤一党的官员,更是心中叫苦不迭。这“绩效考核”一旦推行,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岂不是更容易暴露?
张伟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现代管理手段,撕开古代官场温情脉脉的面纱,让混日子的“躺平老臣”无所遁形,让拼命捞钱的贪官提心吊胆,同时,也能让那些真正想做事的“卷王”有上升的通道。这是阳谋,就算魏忠贤,明面上也挑不出太大毛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