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下,五千北元铁骑卷起的烟尘,如同死神的披风,遮蔽了初升的朝阳,将一片巨大的、移动的阴影投向这座古老的边城。马蹄声不再是闷雷,而是化作了连续不断、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要将城墙根基都震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马匹的汗腥味,以及一种属于草原狼群的、原始的杀戮气息。
乌尔汗一马当先,勒住胯下躁动的战马,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停下。他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在晨光下泛着油光,环眼圆睁,如同铜铃,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与贪婪,扫视着朔方城头。他手中那柄沉重的狼牙棒,布满暗红色的血锈,随意地扛在肩上,仿佛那不是兵器,而是他肢体的延伸。
“城上的南蛮子听着!”乌尔汗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蹩脚的汉话,却充满了嚣张的气焰,“你家乌尔汗爷爷来了!识相的,就赶紧打开城门,献上金银粮草,还有女人!爷爷心情好,或许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如若不然……”
他猛地将狼牙棒向前一指,棒头带起一阵恶风:“待爷爷打破城池,鸡犬不留!把你们的脑袋,都砍下来垒成京观!”
他身后的五千骑兵齐声发出狼嚎般的怪叫,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和套马索,声浪如同海啸,冲击着城墙,试图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摧垮守军的意志。
若是月前的朔方边军,面对如此阵势,恐怕早已军心浮动,士气低迷。然而此刻,城头之上,回应他们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默,以及无数双透过垛口、如同看死人一般盯着他们的眼睛。
没有惊慌的骚动,没有畏惧的私语。只有战鼓停歇后,那令人窒息的、凝聚到极点的战意。
常胜立于北门城楼,玄色大氅在敌军掀起的风中猎猎作响,她的身形在巍峨的城楼映衬下显得纤细,却如同钉死在礁石上的定海神针,岿然不动。她冷静地俯瞰着城下叫嚣的乌尔汗,目光如同万年寒潭,深不见底。
乌尔汗的叫骂持续了片刻,发现城头毫无反应,既无惧色,也无回骂,那种冰凉的沉默反而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和不妥。这和他预想中的场面不一样!按照以往经验,明军此时要么乱箭齐发(往往徒劳无功),要么就有将领在城头对骂,何曾如此……死寂?
他注意到,城头的守军阵列异常严整,士兵们的眼神……那不是待宰羔羊的眼神,那更像是……猎手的眼神?
“他娘的!”乌尔汗啐了一口,压下心头那丝异样,狞笑道:“装神弄鬼!儿郎们,给这些南蛮子松松筋骨!让他们听听我大元勇士的弓弦之声!”
他狼牙棒一挥:“第一梯队,游射!”
命令下达,约莫千余名北元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催动战马,分成数股,开始沿着城墙根高速奔驰起来!他们在马背上娴熟地张弓搭箭,借助马速,将一支支利箭如同飞蝗般抛射向城头!
“举盾!隐蔽!”城头军官们低沉有力的口令适时响起。
早已准备多时的明军士兵,尤其是位于前排的刀盾手和长牌手,迅速举起手中的盾牌,紧密靠拢,形成一片片临时的防御屏障。后排的士兵则矮身躲在垛口之后。
“咄咄咄咄!”
密集的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大多钉在了盾牌和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偶尔有几支越过盾牌缝隙,也被士兵身上的甲胄挡住,或幸运地擦身而过,只造成些许轻伤。城头守军纪律严明,并未因箭雨而产生混乱,偶有受伤者,也被同伴迅速拖到后方,由待命的医护兵处理。
乌尔汗在远处观望着,眉头越皱越紧。城头守军的防御有条不紊,反应迅速,配合默契,箭雨造成的效果微乎其微!这绝不像他印象中那支军纪涣散、反应迟钝的朔方边军!
一轮游射结束,北元骑兵拨马回转,城头除了多了些箭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将军,敌军箭矢虽密,但破甲不力,我军损伤极小。”王老将军在常胜身边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更有一丝对常胜整军成效的佩服。
常胜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定着乌尔汗:“他在试探。看看我们的成色。”
果然,乌尔汗见游射无效,心中戾气更盛。他不耐烦地吼道:“妈的,缩头乌龟!第二梯队,下马!扛云梯!给老子冲一波!看看他们的城墙是不是纸糊的!”
又有一千余名北元步兵(多为依附北元的其他部落或掳掠的汉人壮丁)从骑兵队伍后方涌出,他们扛着简陋的云梯,挥舞着战刀,在少量骑兵弓弩的掩护下,嚎叫着向城墙发起了冲锋!
“弓弩手准备!”常胜清冷的声音通过号旗传递下去。
城头弓弩手迅速就位,张弓搭箭,弩手上弦,冰冷的箭簇对准了潮水般涌来的敌军。
“稳住……听号令!”各级军官压抑着士兵们急于射击的冲动。
北元步兵冲过了护城河(早已干涸),进入了弓弩的有效射程!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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