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镇国公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数名亲兵的合力下,缓缓向内开启。没有鼓乐,没有仪仗,只有一种肃穆的寂静。门楣上,“镇国公府”四个御笔亲书的鎏金大字,在初升的日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
常胜身着国公常服,虽比朝服简练,依旧威仪自生。她站在府门前的高阶上,目光扫过门前空旷的广场,以及更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窥探着的目光。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座府邸不仅是她的居所,更是她在京城权力场中的堡垒和象征。
“挂牌。”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两名亲兵抬着一块覆盖着红绸的匾额,郑重其事地悬挂于大门东侧。红绸落下,露出“大明北疆经略安抚使司”十个苍劲有力的黑底金字。这是皇帝特准她开府建牙后,赋予她的实际职权所在,总揽北疆军务善后、边防巩固及部分民政协调之权。虽无开府全权,但已拥有独立的办公府衙和属官体系,地位超然。
府门内侧,早已按照她的要求进行了改造。前院不再是传统的影壁、轿厅,而是被整合为一个巨大的校场,地面以青石铺就,两侧设有兵器架和箭靶。此刻,校场上已有数十名身着北疆边军制服的将士肃立,他们是最早一批追随常胜、伤愈后自愿前来投效的老兵,也是这座新开府衙的第一批骨干。他们眼神锐利,站姿如松,身上带着洗刷不掉的战场煞气,与这京城勋贵府邸的奢华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
常胜步入校场,目光缓缓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她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些将士则用更加挺直的脊梁和灼热的目光回应着他们的统帅。
“各司其职,开始吧。”她简短地命令道。
霎时间,这座崭新的镇国公府仿佛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属官们抱着文书穿梭于回廊,校场上响起操练的呼喝声,斥候房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向北方……一种严肃、高效、带着浓重军营气息的氛围,迅速取代了府邸初建时的空旷与冰冷。
常胜在属于她的白虎节堂(她将主厅如此命名)内,正与几位核心属官商议军事学堂的选址与章程。她倾向于设在京郊,靠近军营,方便实操演练,且能远离京城过于复杂的政治漩涡。
“选址京西大营旁最为适宜,”一位中年文士模样的属官指着舆图分析,“此地有现成营房可部分改造,水源充足,且靠近官道,方便各地选拔的学员往来。”
常胜凝神看着舆图,补充道:“还需划出足够面积的荒地,用于构筑模拟战场,进行土木作业、阵型演练。学堂,不能只是纸上谈兵之地。”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公爷,魏国公到访。”
常胜目光微闪,略一沉吟:“请魏国公至此相见。”
徐辉祖迈步走入白虎节堂时,感受到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这里没有熏香,没有字画古玩,只有巨大的北疆及京畿舆图悬挂四壁,沙盘模型占据中央,书案上堆满了文书卷宗,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硝烟与决策的味道。他看到常胜与几位属官围在舆图前,她专注的神情,与昨日洞房中那个冰冷疏离的女子判若两人。
“徐公爷。”常胜见他进来,直起身,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属官们纷纷躬身行礼。
徐辉祖颔首回礼,目光扫过舆图:“在商议军事学堂之事?”
“正是。”常胜示意属官们暂且退下,“徐公爷此来,有何见教?”
徐辉祖走到沙盘旁,看着上面标注的京西位置:“听闻常国公欲将学堂设于京西?此地虽好,但距离京城仍有段距离,物资转运、朝中重臣视察,恐有不便。何不考虑南苑?那里亦有驻军,且更近皇城,便于陛下垂询,也便于……朝廷监管。”他最后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常胜立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南苑靠近皇城,确实“方便”,但也意味着完全处于皇帝和朝堂众臣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严密注视,任何出格的举动或思想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她要的是一所能真正培养实用军官的学堂,而不是一个被各种规矩和目光束缚的表演场。
“学堂重在实效,非为展示。”常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定,“京西地势开阔,更接近实战环境,且相对独立,可免去许多无谓的干扰。至于监管,陛下既准我开府建牙,自有章程律法约束,按制行事即可,无需置于放大镜下审视。”
徐辉祖眉头微蹙。他理解常胜追求独立和实效的想法,但也认为她过于理想化,忽略了政治现实的复杂性。“常国公,办学非比领军。尤其在京城,人言可畏,过于特立独行,恐授人以柄。南苑之选,更为稳妥。”
“稳妥?”常胜看向他,目光清冽,“徐公爷,北疆之战的胜利,靠的从来不是‘稳妥’。若事事求稳,我此刻应在宫中司乐,而非站在这里与你讨论军事学堂的选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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