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一年的深秋,寒风渐起,卷落紫禁城枝头最后几片枯叶。东宫太子妃常氏的寝殿内外,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冰封。距离太医推算的产期(十一月初九)越来越近,整个东宫乃至皇宫,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之中。
朱元璋几乎每日都要召见毛骧和周寿,亲自过问太子妃的脉案、饮食记录、以及安保部署的每一个细节。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隼,任何一丝微小的异常都可能引发雷霆之怒。太医院上下如履薄冰,毛骧的暗哨更是将东宫围成了铁桶。
朱雄英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他虽然年幼,却能感受到祖父的凝重和宫人们的小心翼翼。他不再像往常那样在东宫嬉闹,更多时候是安静地待在祖父身边,或是去探望母亲。看着母亲日渐隆起的腹部和温柔的笑容,他心中那份源自“历史”的恐惧始终挥之不去,小脸上常带着一丝忧虑。
「十一月二十一日……越来越近了……娘亲……真的能平安吗?」他内心忐忑不安,既希望祖父的“十全法”能创造奇迹,又害怕那残酷的历史惯性无法打破。
终于,洪武十一年十一月初九日,在万众瞩目与极度紧张中,到来了。
这一日,天色阴沉,北风呼啸。东宫常氏寝殿内,却温暖如春,灯火通明。按照“十全法”的严苛规程,产房早已布置妥当,洁净无尘,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艾草和药酒气味。三位经验最丰富的稳婆,身着特制的、经过蒸煮消毒的洁净布衣,神情肃穆地守在床边。五位太医在屏风外轮值待命,药箱、银针、参汤等物一应俱全。所有宫人屏息凝神,动作轻巧如猫。
常氏躺在产床上,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阵痛一阵紧似一阵。她努力保持着镇定,按照稳婆的指引调整呼吸。朱标守在外间,坐立不安,面色苍白,双手紧握成拳。
朱元璋并未亲临东宫,他端坐于乾清宫御案之后,看似在批阅奏章,实则心神早已飞到了东宫。他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两份东西:一份是毛骧刚刚呈上的东宫实时密报;另一份,则是那张朱雄英在御花园所画的、被他珍藏起来的“全家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上常氏的身影,目光深沉如海,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命运枷锁捏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如同煎熬。乾清宫内寂静无声,只有更漏滴答作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陛下!”一名小太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颤抖,“东宫……东宫急报!太子妃娘娘……娘娘于申时三刻,顺利诞下皇孙!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轰!”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寂静的乾清宫内炸响!
朱元璋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紫檀木圈椅,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嘶哑:“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陛下!大喜!太子妃娘娘平安诞下皇孙!母子均安!太医说娘娘只是有些疲惫,并无大碍!小皇孙哭声洪亮,甚是康健!”小太监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叩头。
“好!好!好!”朱元璋连道三声“好”,声音一声比一声洪亮,一声比一声激动!他那紧绷了数月、如同拉满弓弦般的身体,在这一刻骤然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焦虑和恐惧!
他大步流星地走下御阶,甚至等不及摆驾,一把推开殿门,迎着呼啸的寒风,朝着东宫方向疾步而去!龙行虎步,衣袂翻飞,那身影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激动与力量!
东宫寝殿外,朱标正抱着襁褓褓中的幼子,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又为人父的激动泪水。当他看到父皇大步流星、满面红光地走来时,连忙抱着孩子迎上前:“父皇!是位皇孙!母子平安!”
朱元璋没有立刻去看孙子,而是先一步走到产房门口,隔着门帘急切问道:“常氏如何?”
“回父皇,常氏只是有些脱力,太医说好生休养即可,并无大碍!”朱标连忙回答。
“好!好!”朱元璋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这才看向朱标怀中的襁褓褓。那是一个皮肤红润、闭着眼睛、正睡得香甜的小婴儿。朱元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婴儿娇嫩的脸颊,眼中充满了慈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好!好小子!哭声洪亮,像咱老朱家的种!”朱元璋开怀大笑,笑声震得殿宇嗡嗡作响,“传朕旨意!厚赏东宫上下!太医、稳婆,重重有赏!太子妃常氏,诞育皇嗣有功,赐金册,加封号!皇孙赐名……允熥!”
“谢父皇恩典!”朱标抱着儿子,激动地躬身行礼。
这时,朱雄英也被乳母抱着赶了过来。他远远就听到了祖父洪亮的笑声和“母子平安”的喜讯,小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他挣扎着下地,迈着小短腿跑进殿内,一眼就看到了父亲怀中那个小小的襁褓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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