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乾清宫东暖阁内,烛火映照着一场关乎帝国未来军魂的深刻对话。
太子朱标恭敬地坐在下首,将昨日与儿子朱雄英详细商议的“设立大明陆军讲武堂”之策,条理清晰地向父皇朱元璋禀报完毕。
暖阁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朱元璋身体微微后靠,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紫檀木的御座扶手,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未来数十年的军旅画卷。
他并未立即表态,但那微微眯起的眼眸和嘴角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显露出他内心正经历着不小的波澜。
「好小子!真真是釜底抽薪之策!」
朱元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不讲空泛的忠义,不搞事后的掣肘,而是直接从根子上,把未来军中骨干的脑子给换了!让所有低阶将校都成了‘天子门生’,心里头第一念是忠君报国,第二才是上官提携。」
「此策若成,慢说是蓝玉,便是徐达再生,想在军中经营私党,也难如登天!」
「大善!此乃阳谋,堂堂正正,却直指要害!咱这大孙,眼光毒辣,手腕老练,竟已深谙御下之道!」
他脑海中甚至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这讲武堂,岂不似那唐太宗之凌烟阁,汉武之羽林郎?只不过,咱这孙儿搞得更彻底,是要把忠君的根子,种到天下所有营伍的百户、千户心里去!」
良久,朱元璋缓缓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朱标,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标儿,英儿此策,高瞻远瞩,非为一时制衡,实为万世立基。你所虑翰林院教官人选、兵部与五军都督府权责划分,皆是老成谋国之言。此事,准奏!”
他坐直身体,语气斩钉截铁:“着吏部、兵部、翰林院、五军都督府,即日会同议定详细章程!翰林院需荐举学问博洽、品行端方之儒臣充任教官,兵部主考选、授职,五军都督府协理操演实务。章程务求权责明晰,相互制约!首要一条,讲武堂祭酒(校长)一职,非咱钦点之心腹重臣不可担任!结业最优之‘天子门生’,咱要亲见!”
“儿臣遵旨!”朱标心中大定,连忙躬身领命。他知道,有父皇如此明确坚定的支持,此事便成功了一半。
朱元璋似乎想起什么,语气略带一丝调侃,又隐含关切:“对了,标儿,咱听内侍说,英儿这小子,今日连文华殿的经筵课都没去?是不是又钻到哪个工坊里,鼓捣他那些新巧物事去了?”
朱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回父皇,儿臣也是方才得知。英儿他……怕是又去了内府织造局那处工坊,想必是心心念念他那‘新式纺车’的进展。儿臣已叮嘱过他,革新虽要,学业根基亦不可偏废。”
朱元璋哼了一声,摆了摆手,语气却并无多少责怪:“罢了,这小子,心思活络是好事。只要不耽误正经营生,由他去吧。不过,你这当老子的,也得时常提点着,莫让他走了偏锋。学问是根基,奇巧是枝叶,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父皇教诲的是,儿臣记下了。”朱标恭敬应道。
话题转回讲武堂,朱标沉吟片刻,又道:“父皇,儿臣还有一虑,虽显长远,却关乎根本。设立讲武堂,旨在淬炼军官忠魂,然其前提,是学员需有起码的识文断字之能。可我大明军卒,尤其是底层兵士,目不识丁者十有七八。若百户、千户自身文化浅薄,即便入讲武堂受训,于精深战术、忠义之道,领会亦恐有限。”
他抬眼看向朱元璋,目光深远:“儿臣思忖,待讲武堂步入正轨,国库稍裕之后,或可仿此模式,于各卫所、边镇,逐步推广设立‘大明卫学’或‘军中蒙堂’,遴选聪慧兵卒,授以基础文理算术。此举非为培养秀才,旨在扫除睁眼瞎,使军中号令传达、文书往来更为顺畅,更使忠君爱国之教化,能真正下沉至每一名士卒。此乃百年树人之计,虽耗资费时,然于强军根基,善莫大焉。”
朱元璋听着,目光越来越亮。朱标这番考虑,比他想的还要深远!这已不仅仅是培养军官,而是要提升整个军队的文化素养!
「标儿所虑,方是根本!」朱元璋心中暗赞,「一支不识字的军队,终究是莽夫之勇。若能令士卒粗通文墨,则号令更明,纪律更严,忠诚更易灌输!汉唐盛世,皆重教化,即便军中,亦不乏通晓文韬武略之辈。此策若成,我大明王师,岂止是虎狼之师,更是知礼明义之师!好!标儿沉稳,有帝王之度!」
他重重一拍扶手:“好!标儿此想,甚合咱意!强国必先强军,强军必先重教!此事记下,待讲武堂有成,国库丰盈,便逐步推行!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提到国库,朱元璋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朱雄英那一项“奇思妙想”,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期待:“说起国库,英儿那小子鼓捣的什么新式纺车,言其效可数十倍、百倍于旧器。标儿,你以为如何?若真能成,于国于民,可是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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