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东宫春和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一场关乎帝国未来的暗流涌动。
燕王朱棣在坤宁宫陪马皇后用过晚膳后,便依约来到了东宫。
他步履沉稳,面色平静,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慎与凝重。
内侍通传后,他整了整衣冠,迈步踏入春和殿。
殿内,太子朱标并未端坐主位,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大明混一图》前,负手而立,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烛光下,他面容温煦,眼神却深邃如潭。
“臣弟朱棣,参见太子殿下。”
朱棣上前,依礼参拜,姿态恭谨。
“四弟来了,不必多礼,坐。”
朱标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上前虚扶一下,引朱棣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对面的主位。
内侍奉上香茗后,便悄然退下,殿内只剩兄弟二人。
“一路舟车劳顿,四弟辛苦了。”
朱标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如同寻常家话,“北平苦寒,边事繁杂,这些年,四弟镇守北疆,抚慰军民,劳苦功高。”
朱棣微微躬身:“殿下谬赞。此乃臣弟本分,不敢言苦。倒是殿下,在京辅佐父皇,日理万机,才是真正的辛劳。”
兄弟二人寒暄数句,看似兄友弟恭,气氛融洽。
但朱棣的回答始终滴水不漏,谨守臣节,透着几分疏离的恭谨。
朱标心中暗叹:
「四弟啊四弟,你我乃一母同胞,何至于此等防备?看来,抽将之事,已让你心生芥蒂,筑起心防。」
他放下茶盏,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看向朱棣:“四弟,此处并无外人,只有你我兄弟。有些话,大哥便直说了。”
朱棣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请讲,臣弟洗耳恭听。”
眼见寒暄已够,朱标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些许凝重:“四弟,可知为兄为何独召你前来?”
朱棣心头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继续恭谨道:“臣弟不知,请殿下明示。”
“那就看看这个!”
朱标将那张锦衣卫密报字条,放在朱棣的茶几上,深深看了他一眼,字条上面赫然写着:
“龙江新船,非为宝货,实为利刃。海道若通,江南根基动摇。—— 北边关切。”
“老四!这‘北边关切’,你作何解释?!”朱标怒声道。
字条上的字句如同惊雷,朱棣脸色瞬间惨白,伏地急辩:“殿下!此乃构陷!臣弟对天发誓……”
“构陷?”
朱标厉声打断,步步紧逼,“你那府上的姚广孝,与江南豪商暗通款曲,散播此等言论,也是构陷?!”
“姚广孝”三字如冷水浇头,朱棣浑身冰凉,狡辩之词噎在喉中,只能磕头:“臣弟驭下不严,罪该万死!”
“驭下不严?只怕是心照不宣!”
朱标怒极反笑,声如寒冰,“孤知道,尔等对英儿所提《推恩令》心中定有不满!或碍于父皇威仪,不敢表露。然,此策,确是为了大明国祚千秋,强干弱枝,避免内乱!你等有怨,朝会可提,私下可奏,父皇与孤,岂是不纳忠言之人?!”
他话锋一转,雷霆震怒:“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纵容甚至默许姚广孝此等妖僧,勾连外臣,妄议国策,煽风点火,将你那点私心放大为祸国之举!朱棣,你眼中可还有孤?!可还有君父?!可还有国法?!”
“臣弟冤枉!绝无此心!”
朱棣知事已败露,却仍硬抗,试图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冥顽不灵!”朱标眼中最后一丝耐心耗尽,暴喝一声:“来人!取家法!”
乌木皮鞭奉上。
朱标执鞭在手,储君威严混合着长兄之怒,凛然不可犯:“今日,孤便代父皇,行家法,打醒你这糊涂之人!”
“啪!”一鞭抽下,锦衣破裂。
“这一鞭,打你暗怀怨望,非议国策!”
朱棣闷哼一声,咬紧牙关。
“啪!”第二鞭更重。
“这一鞭,打你驭下无方,纵容妖僧,几乎酿成大祸!”
朱标一边鞭挞,一边厉声斥责,更是将胸中积郁倾泻而出:“大明立国二十载,北元未灭,百废待兴!孤协理朝政,如履薄冰,平衡各方,何曾有一日懈怠?对你们这些兄弟,更是推心置腹,何曾亏欠?!”
“啪!啪!....”接连几鞭。
朱棣背上已现血痕,但他兀自硬撑,咬紧的牙关中甚至渗出血丝。
「打吧!即便打死,也好过被一步步削权,做个任人宰割的囚徒王爷!」
一股混杂着绝望与桀骜的狠劲,支撑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
朱标见状,心知仅靠威压不足以令其心服,策略立变。
他扔下鞭子,语气从暴怒转为沉痛,却更显压迫:“你以为父皇与孤,只知削藩,不顾兄弟之情吗?你错了!”
他逼近一步,目光灼灼:“英儿所献番薯、土豆,可活民千万;新式火器,可扬国威于域外!他所思所虑,皆为国朝!《推恩令》看似削权,实为固本!然,父皇与孤,岂是刻薄寡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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