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燕王府内,气氛比前日朱棣受家法后更加凝重压抑。
一名心腹内侍脚步匆匆地穿过庭院,来到内室门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低声禀报:“王爷……王妃……诏狱那边传来消息……姚......姚广孝法师……已于昨夜……被陛下赐死了!”
室内,此刻徐妙云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朱棣换药,听到这个消息,她的手猛地一抖,刚刚端起准备递给丈夫的药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她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
趴在榻上的朱棣,整个身体骤然僵硬,背上的伤口因这突如其来的紧绷而传来一阵刺痛。
但他却仿佛浑然未觉。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窜上天灵盖,让他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死……死了?!」
「父皇……竟然真的……毫不留情!」
「姚广孝……就这么没了?!」
「昨夜……昨夜我还心存一丝侥幸,以为大哥或会看在其才学上……至少留他一命……没想到,父皇出手竟如此果决狠辣!」
「这是杀给我看的?!这是在警告我?!这是在用姚广孝的人头告诉我,任何触及逆鳞者,绝无幸免?!」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朱棣。
「姚广孝……此人虽险,却实有经天纬地之才……」
「本王在北平诸多谋划,都曾借他之力……」
「如今,这条最得力的臂膀,就这么被父皇轻易斩断了……」
那日春和殿内鞭挞的疼痛,与此刻心头的寒意相比,竟显得微不足道。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皇权的冷酷与不可抗拒的力量。
徐妙云最先反应过来,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对门外沉声道:“知道了,下去吧。管好府中上下,不得妄议此事!”
“是……是,王妃。”内侍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徐妙云关紧房门,回到榻边,看着丈夫惨白的脸色和失神的双眼,心中痛惜不已。
她握住朱棣冰冷的手,柔声却坚定地道:“王爷!事已至此,切勿再胡思乱想,自乱阵脚!”
朱棣回过神来,反手紧紧抓住妻子的手,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的颤抖:“妙云……父皇他……这是断了我的臂膀,更是敲山震虎啊!本王……本王如今该如何是好?”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雄踞北平的燕王,更像是一个在惊涛骇浪中寻求依靠的普通人。
徐妙云心中虽也慌乱,但深知此刻自己必须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分析道:“王爷,陛下此举,正是表明此事已尘埃落定,姚广孝伏法,便是给了此事一个最终的了结。这意味着,只要王爷您从此安分守己,陛下和太子殿下,应当不会再深究您之前的事了。”
她看着朱棣的眼睛,语气带着恳切与提醒:“当务之急,是王爷您必须真正收起所有心思,安分守己,静心养伤!妾身听闻,王爷原本还想着见一见那些被召至讲武堂的旧部将领?”
朱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有此想法,想安抚旧部,试探风向。
徐妙云立刻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可!万万不可!此时见面,无异于授人以柄!只会让陛下和太子觉得王爷您仍不死心,暗中串联!请王爷听妾身一句,此时此刻,唯有低调再低调,闭门谢客,一心‘养病’,方是上策!”
朱棣闻言,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彻底清醒过来。
是啊,此时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被解读为心怀怨望,那是取死之道!
他颓然道:“王妃所言极是……是本王糊涂了,一时失了心智。”
徐妙云见他听进去了,语气放缓,说出自己的打算:“王爷安心在府中将养。妾身稍后便递牌子进宫,求见母后。一来,代王爷向母后请罪,表明王爷已知错悔改,恳请母后宽宥;二来,也是探探宫中的口风。母后慈爱,若能代为转圜,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或可化解陛下心中些许芥蒂。”
她沉吟片刻,又道:“若是时机合适……妾身或可试着求见一下皇太孙殿下。英儿那孩子,如今圣眷正浓,若能得他些许善意,对未来亦是好事。不过,此事需相机而行,不可强求。”
朱棣看着妻子为自己如此劳心劳力,事事想得周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激与愧疚,低声道:“妙云……难为你了……是本王连累了你……”
徐妙云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既为燕王妃,自当与王爷休戚与共,福祸同当。为王爷前程谋划,是妾身的本分。”
计议已定,徐妙云立刻行动起来。
她先命人仔细为朱棣重新上药包扎,安抚他歇下。
随后,她唤来长子朱高炽、次子朱高煦、三子朱高燧,仔细替他们整理好衣冠,温言叮嘱:“高炽,你是兄长,要照顾好弟弟们。高煦,收收你的跳脱性子。高燧,莫要害怕。随母妃进宫去给皇祖母请安,要乖乖的,多陪皇祖母说说话,让皇祖母开心,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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