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檀香袅袅。
朱雄英踏进殿门时,看见父王朱标正站在御案旁,似乎正与皇爷爷低声商议着什么。
见他进来,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他。
“孙儿参见皇爷爷,参见父王。”朱雄英行礼,声音清朗。
“起来吧,”朱元璋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份抄报上,“牛痘的密报,你也看到了?”
“是,孙儿刚收到。”
朱雄英上前半步,将抄报双手呈上,“皇爷爷,父王,此乃天佑大明,更是太医院诸位太医、格物院诸位博士不眠不休、以命相搏换来的硕果!”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振奋:“牛痘之法既已证实有效,可令人体获得抵御天花之能,此乃开天辟地、活人无量之大功德!孙儿以为,此事绝不应再秘而不宣,当尽快公布于众,以安天下民心!”
朱元璋接过抄报,却没有再看,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孙子:“你想如何公布?”
“第一,当由太医院牵头,即刻拟定《牛痘接种章程》,选拔、培训医官,准备痘浆,先在京畿重地试行推广,尤以军营、官学、幼童聚集处为先。”
朱雄英语速平稳,思路清晰,“第二,当于《大明日报》头版刊发此讯,以‘皇太孙献策、陛下圣断、太医院验证’之名,详述牛痘原理、试验过程及成效,昭告天下——天花之难,已有解法!”
他顿了顿,声音更添几分郑重:“第三,此番有功之臣,当重重奖赏!太医院院使督管有功,格物院参与博士钻研有方,西山皇庄值守医官、兵卒尽责尽力,乃至那五名自愿试药、以命相搏的死囚……”
“皆应论功行赏!有功不赏,何以激励后来者?皇爷爷,此非赏一人一地,实乃昭示朝廷重才、重功、更重天下苍生性命之心!”
「牛痘成了,这是改变历史的第一个坚实的脚印。」
「必须尽快推广,每耽误一天,可能就有本可挽救的生命逝去。」
「重赏,不仅要赏,还要大张旗鼓地赏!」
「要让天下人看到,为朝廷、为百姓冒险出力、钻研奇技,不是贱业,不是小道,而是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的正途!」
「这条路,我得亲自为后来者踏平、拓宽!」
朱雄英的心声,一字不漏地传入朱元璋脑海。
朱元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
他看向朱标:“标儿,你觉得呢?”
朱标沉吟片刻,眼中满是赞许,温声道:“父皇,儿臣以为英儿所虑周全。牛痘功成,实乃社稷之福,确应尽快惠及百姓。公布消息,可安民心,亦可彰显朝廷仁政。至于奖赏……太医院院使等人劳苦功高,自当厚赏。那五名死囚,虽本有罪,然其自愿试药,终是为国为民涉险,若能赦其死罪,赐其良民身份及田产,使其能奉养家人,亦显天恩浩荡,仁德兼备。”
朱元璋听着,目光在儿子和孙子脸上扫过,心中暗忖:
「这小子,想得倒远。安民心,奖功臣,还要借此抬举那些搞‘格物’的匠作博士……心思不小。」
「不过,咱大孙说得对。有功不赏,以后谁还肯为朝廷卖命?天花能防,这是天大的功德,赏,必须重赏!」
「标儿心善,想赦免那几个死囚……嗯,倒也使得。用几个死囚的命,换天下人知道朝廷的‘仁’和‘赏罚分明’,这买卖,划算。」
半晌,他缓缓点了点头。
“便依你父子所议。”
朱元璋开口,声音沉稳,“牛痘推广一事,由英儿总揽,太医院、工部、户部协同办理。《大明日报》刊发之事,英儿你亲自把关,文章要写得明白,也要写得稳妥,莫要引起无谓恐慌或猜疑。至于奖赏……”
他略一思忖,决断道:“太医院院使,升二级,赐斗牛服,赏银千两,荫一子入国子监。格物院相关博士,各升一级,赏银五百两。西山一应人等,各有封赏。那五名死囚……赦其死罪,许其为民,各赐京郊田五十亩,银百两,令其安生。具体章程,英儿你拟个条陈上来。”
“孙儿领旨!”朱雄英躬身,心头一松。
「第一步,成了。」
但他并未退下,而是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向朱元璋,又看了一眼朱标,继续说道:
“皇爷爷,父王,牛痘可防天花,此乃针对一疫。然孙儿近日翻检前朝医案、地方志书,发现疫病之起,多与‘污秽积聚、瘴气滋生’相关。金陵乃至各省府州县,人口日繁,市井拥挤,却多有便溺随处、秽物堆积之情状。长此以往,不仅观瞻不雅,更易滋生疫病。”
朱元璋和朱标都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到这看似“琐碎”的事情上。
朱雄英语气恳切,条理分明:“孙儿以为,疫病之本,不仅在‘治’,更在‘防’;防病之要,不仅在有药,更在清洁其环境,断绝疫病滋生之源。故孙儿斗胆建议——当整顿金陵乃至各省份人口密集城镇之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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