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的“视界”里,世界已彻底扭曲。
物理的飞船舱壁、同伴的面容、闪烁的控制台,都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虚影。覆盖其上、更为“真实”的,是无数交叠、闪烁、流淌的“逻辑结构”与“可能性脉络”。她能看到艾因思维推演时产生的、枝杈状的数据流光晕;能看到赛琳魔力中蕴含的、温暖的生命信息纹理;甚至能看到帕拉德紧绷肌肉下,那如同熔岩般奔涌的、原始的生存意志数据流。
但更清晰、也更压迫的,是周围那无边无际的逻辑晶体世界。在她新的感知中,那些璀璨的、绝对静止的晶体,呈现为极度致密、光滑、但也极度“贫瘠”的逻辑网格。网格完美无瑕,却也死气沉沉,如同覆盖一切的、冰冷的铁幕。
然而,在这铁幕的深处,她也能“看”到别的东西。
无数细微的、如同毛细血管般蔓延的 “可能性褶皱” ——那是逻辑晶体在形成过程中,无限趋近绝对完美却终有极限而产生的、微观的“不完美痕迹”。以及,那些被永梦引导、如今与她感知共鸣的 “逻辑哀鸣” ,它们在晶体内部,如同被封在琥珀中的虫骸,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代表“未完成”的暗淡光晕。
最让她心悸的,是在这片逻辑铁幕的极深处,一个遥远到仿佛在另一个维度的地方,存在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 “黑暗涡流” 。那不是实体的黑暗,而是逻辑层面的“空洞”,一种所有可能性被彻底否定、所有定义被绝对固化后,形成的逻辑奇点。它如同一个贪婪的、冰冷的黑洞,缓缓吞噬、固化着一切靠近它的“未定态”。无数“可能性褶皱”和“逻辑哀鸣”的脉络,最终都隐隐指向那个方向,如同百川归海,只不过是流向死亡的尽头。
“那里……”莉娜的声音干涩,带着无数重影的回响,她指着那个方向,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短暂的空间涟漪和逻辑光影,“所有‘未完成’的终点……所有‘可能’的坟墓……也是这片‘瘟疫’扩散的……源头,或者核心?”
“逻辑奇点……绝对定义的凝结……”艾因努力理解着莉娜那破碎、多维的描述,结合回响艰难运转下的数据分析,“如果‘逻辑晶体瘟疫’的本质是将一切‘可能性’固化为‘绝对现实’,那么那个‘涡流’,可能就是这种‘固化’力量的终极体现,一个不断自我强化的、吞噬可能性的……‘逻辑黑洞’。”
“我们要去那里?”帕拉德看着昏迷的永梦和状态诡异的莉娜,又看看外面那加强的、仿佛随时会碾碎他们的逻辑场,“就凭我们现在这状态?去找这鬼东西的老巢送死?”
“也可能是唯一生机。”赛琳一边竭力维持着永梦和莉娜生命体征的稳定,一边看向混沌之核。那团光雾在吸收了部分“哀鸣”和莉娜的感知波动后,形态变得更加……难以描述。它不再是纯粹的混沌,也不再是简单的秩序与混沌混合,而是在核心那点秩序结晶周围,形成了某种不断自我生成又自我湮灭的“可能性微缩景观”,仿佛在模拟那些被吞噬的可能性的生灭。“它能吸收‘哀鸣’,说明它与那个‘涡流’有某种……对立又联系的关系。或许……它是钥匙,也是解药?”
“解药……”回响的声音带着过载的杂音,它的处理器正在全力对抗逻辑场的压制,并尝试解析莉娜感知到的海量信息,“如果‘瘟疫’是绝对定义的固化,那么对抗它,或许需要的不是更强的定义,而是……‘无法被定义之物’,或者,‘多重矛盾定义的同时存在’。”
它调出一段极其艰难才从环境干扰中提取出的数据碎片,那是永梦昏迷前,意识与“哀鸣”洪流短暂接触时,无意间“冲刷”到飞船传感器上的一点信息残影:“分析莉娜感知到的‘哀鸣’结构……发现一个矛盾点:那些被固化的文明、情感、现象……它们在转化为绝对逻辑晶体的最后一刻,其‘未完成’的渴望,并非指向单一的、确定的‘完成态’,而是指向无数个互相矛盾、无法同时成立的‘可能未来’。一个文明既渴望无限扩张,又渴望回归母星;一段爱情既渴望永恒占有,又渴望自由成全……正是这些内在的、逻辑上无法自洽的矛盾可能性,构成了‘哀鸣’的本质,也成为了逻辑晶体无法彻底消化、只能强行压制的‘应力’根源。”
“矛盾……”艾因眼睛一亮,“绝对秩序无法容忍矛盾。逻辑晶体追求的是无矛盾的完美自洽。而‘生命’、‘混沌’、乃至‘可能性’本身,往往充满了矛盾。我们……我们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大的矛盾集合体!”
他指向昏迷的永梦(秩序、混沌、人性的矛盾混合),指向异化的莉娜(物理感知与逻辑感知的矛盾叠加),指向变幻的混沌之核(秩序原点与混沌本质的矛盾共生),最后指向自己和回响、赛琳、帕拉德:“我们每个人,我们的团队,我们此刻的存在方式,本身就是一堆无法被绝对逻辑统合的‘矛盾’!这或许就是我们能在这里存活,甚至……可能影响那个‘涡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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