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一层层撕开,
先是边缘那圈灰雾被冷风卷得打旋,旋得极慢,慢到能看清每一丝雾丝里裹着的火星;火星飘到冰面上,“嘶”地一声熄灭,变成一粒黑色的泪;泪珠滚了半圈,被另一粒火星烫得再次蒸发,蒸成更小一粒,再滚,再蒸发,来回三次才彻底消失。
再往里,浓雾里藏着碎玻璃,叮叮当当往下掉,像一场细碎的冰雹;冰雹砸在苏雪的发梢,弹起来,又砸在方橙的指背,弹起来,再砸在陈天麟的眼皮,弹起来,最后才砸进血泊,“噗嗤”一声,被血吞掉。
光就是在这时钻进来的,血色的夕阳,从天花板裂缝里斜斜切进来,先照亮王光左边半张脸,照得他睫毛的影子在眼下投出一道弯弯的弧;影子抖了一下,抖得睫毛根根分开,像一排受惊的小刺猬;再照亮右边半张脸,照得他嘴角的血痂像一粒干掉的玫瑰瓣,瓣上还有裂纹,裂纹里渗出新的血珠,血珠胀大,胀到极限,“啪”一声炸开,溅到王光自己的眼球上,辣得他眼泪瞬间涌出来。
王光弯着腰,像一株被暴雨压折的芦苇,又像一口被踩瘪的铁皮桶。
每一次呼吸,都从胸腔里挤出一声呜咽,呜咽里带着铁锈味、焦糊味、还有“我快死了”的恐惧;恐惧顺着气管爬到喉咙,卡在那儿,变成干呕,干呕两声没呕出东西,只呕出一口酸水,酸水滴在鞋尖,鞋尖立刻被腐蚀出一个小洞。
汗水从他额头滚下来,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第一滴汗挂在眉峰,挂了整整两秒,才舍得往下跳,跳到鼻尖时,被他猛吸一口气,吸得歪了一点,歪歪地滑进鼻孔,辣得他打了个喷嚏,喷嚏里带着血丝,血丝飞出去两米远,钉在墙上,像一朵小小的红花。
第二滴汗更大,滚到嘴角,被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咸得他皱起眉,眉皱得像两座小山,山尖还挂着汗珠,汗珠晃啊晃,晃到第三秒才掉下去,掉进领口,烫得他打了个哆嗦,哆嗦从锁骨传到尾椎骨,尾椎骨又把哆嗦传回膝盖,膝盖抖得像两台坏掉的缝纫机,缝纫针“嗒嗒嗒”地戳进肉里,戳出十几个小血点。
第三滴汗最调皮,绕过嘴角,直接掉进领口,烫得他打了个哆嗦,哆嗦从锁骨传到尾椎骨,尾椎骨又把哆嗦传回膝盖,膝盖抖得像两台坏掉的缝纫机,缝纫针“嗒嗒嗒”地戳进肉里,戳出十几个小血点。
第四滴汗最狠,直接砸在残符上,砸得残符“滋啦”一声,冒出一缕青烟,青烟钻进王光鼻孔,辣得他眼泪哗哗往下掉,掉到地上,砸出两个小坑,坑里立刻结冰,把眼泪封成两粒蓝色的冰珠。
他抖着手,摸向胸口。
手抖得像帕金森,抖了七下才碰到衣襟,衣襟已经被血浸透,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像第二层皮。
指尖先碰到血,黏的,热的,热得像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铁钉。
再往下,碰到符纸的边缘,焦的,脆的,一碰就掉渣,渣子掉在指缝里,像一撮黑色的雪。
符纸只剩半张,缺口像被狗撕过,撕口处还冒着蓝色的烟,烟很轻,轻得像谁叹了口气,又重,重得像一整座山的叹息。
他用指腹去蹭那半张符,蹭一下,符就碎一点,碎一点,再碎一点……
碎到最后,他指尖只剩一撮灰。
灰被风一吹,飘起来,在夕阳里转了三圈,第一圈转到苏雪睫毛,第二圈转到方橙指尖,第三圈才飘到地上,落地即化,化成一滩黑水。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死亡。
不是比喻,是真真切切的、冰冷的镰刀贴在喉咙上,贴得他汗毛一根根炸开,贴得他心脏漏跳一拍,漏跳的那一拍里,他脑子里闪过族老的笑、闪过王家的祠堂、闪过自己小时候偷看隔壁小姐洗澡被打断腿的夏天。
“还剩……半张……”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尾音拖得老长,像钝刀子割肉,割一下,停两秒,再割一下。
“再来一次……我就……必死……必死……必死……”
三个“必死”叠在一起,像三口棺材钉,钉进他自己的心脏。
轰!
他双脚猛踏地面!
青石砖瞬间龟裂,裂缝像蛛网向四周蔓延,蔓延到墙角、蔓延到天花板、蔓延到病床底下,每一条裂缝都深达半尺,碎石崩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砸在墙上“叮叮当当”,砸在冰面上“咔咔作响”,砸在苏雪的发梢,带起一缕发丝,发丝飘起来,在空中转了半圈,才落回她肩头。
筑基威压如万丈山岳轰然降临!
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低沉的“嗡——”鸣,肉眼可见的波纹一圈圈荡开,波纹所过之处:
墙壁开裂,钢筋扭曲成麻花,麻花里还滴着水泥浆;
灯管爆碎,玻璃渣像冰雹哗啦啦往下掉,掉在方橙的头发上,扎进头皮,扎出十几个小血点;
病床翻倒,铁架变形,床垫被压成一张薄饼,薄饼里还夹着半截输液管,输液管“啪”地断掉,药水喷出来,喷了王光一脸,药水是苦的,苦得他舌头发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