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老王听到林悦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被冒犯的委屈,“我怎么会让他们孤单!我每天开店第一件事就是给它们掸灰,每周都用专门的软布擦拭,还定期上油保养。我跟它们说话,给它们讲我收来的故事。我……我把它们当亲生孩子一样!”
他的声音激动起来,充满了不解与愤懑。
“问题就出在这里,老王。”老陈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对它们的爱,太沉重,也太自私了。”
老王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你想想,”老陈循循善诱,“你爱的是它们‘古董’的身份,是它们的价值,是你作为收藏家的满足感。你把它们擦得一尘不染,锁在柜子里,供人观赏,这和把一只鸟关在金丝笼里有什么区别?它们是器物,它们的‘生命’在于被使用。一把茶壶的价值,在于它能泡出香醇的茶;一把折扇的意义,在于它能为人送去清凉;一卷书画的灵魂,在于被人展卷品读。”
林悦接着补充道,她的声音轻柔却直指核心:“王大爷,您赋予它们的,是‘被收藏’的执念,而不是‘被使用’的灵魂。您的爱,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它们吸收了您日复一日的执念,年久生灵,但这份灵性却被压抑着,无法舒展。它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用最笨拙的方式告诉您:我们不想当标本,我们想活过来。”
老王呆立当场,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他自认为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宝贝们”。飞舞的书本,躁动的茶壶,还有那副渴望一局的围棋……他第一次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近乎呐喊的渴望。
原来,他不是在守护它们,而是在囚禁它们。这份认知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我……我该怎么办?”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把它们卖了?让它们去新主人那里?”
“那不是解决,是遗弃。”林悦摇了摇头,“它们的灵性因您而生,现在也因您而躁动。解铃还须系铃人。您需要做的,是重新认识它们,使用它们。”
“使用?”老王看着那把价值不菲的古董茶壶,手都在发抖,“这……这万一摔了……”
“那也比让它‘憋死’在架子上强。”老陈语气严肃,“老王,是选择你心中那点可怜的价值,还是选择让这些陪伴你多年的老伙计真正地‘活’一次,你自己选。”
老王沉默了。他看着那副围棋,仿佛看到了它渴望棋子落下的焦灼;他看着那把紫砂壶,仿佛感受到了它腹中空空的寂寞。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明白了。”
他走到八仙桌前,颤抖着手,从棋盒里捻起一枚黑子。他的手很抖,好几次都对不准星位。但最终,“啪”的一声,棋子稳稳地落在了天元之位。
就在棋子落下的瞬间,整个店铺的“骚动”戛然而止。
那把自己扇风的蒲扇缓缓合上,飞在半空的书本轻柔地落回书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满足地叹息。那个“咯吱”作响的瓷娃娃,也停止了移动,静静地立在原地。
一股温暖而祥和的气息,取代了之前的混乱与躁动。
阿杰看着手中的仪器,惊奇地喊道:“能量场……稳定下来了!不是消失了,而是变得非常柔和、有序。就像……就像一个交响乐团找到了指挥!”
老王没有理会,他的眼中只有那盘棋。他落下一子,仿佛在与一位无形的对手对弈。他的动作不再是为了保养,而是为了交流。
接着,他走到茶台边,生起小小的炭炉,架上那把古董紫砂壶。他熟练地温杯、投茶、冲泡。当滚烫的热水注入壶中,一缕清雅的茶香袅袅升起。
那把紫砂壶的壶身,竟散发出淡淡的温润光泽,仿佛在舒适地呼吸。
老王提起茶壶,将琥珀色的茶汤斟入品茗杯中。他没有喝,而是将其中一杯,轻轻地放在了那副围棋的旁边。
“老伙计,辛苦了。”他轻声说道,“也请你喝杯茶。”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那把曾让他毛骨悚然的折扇,在手中缓缓展开,“唰”地一下,轻轻扇动。风不大,却带着岁月的沉静。
整个“拾光阁”安静了下来,但不再是死寂。那是一种万物归位、各得其所的宁静。每一件器物都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静静地散发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温和的灵光。它们不再是闹鬼的凶器,而是一群陪伴着老者的、有灵性的老朋友。
老王坐在太师椅上,呷了一口自己泡的茶,热气氤氲了他的双眼。他看着满屋子的“老伙计”,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释然的微笑。
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收藏,不是占有,而是传承与共生。他不是一个店主,而是一个守护者,守护着一段段有温度的时光。
从今天起,“拾光阁”不再仅仅是一家古董店,而是一个真正活着的、承载着无数故事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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