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的“计划”执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周五下午,清水巷口的小卖部门前,胖乎乎的赖天赐像往常一样,捏着几毛钱,迫不及待地买了一包红油油的辣条,撕开包装就大口啃咬起来,吃得满嘴流油,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几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和那包辣条在递到他手上之前极其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停顿。
报复的快感和恶作剧的刺激让躲在拐角处的朱瑞、蔡银龙、王勇心跳加速,互相看了一眼,迅速悄无声息地撤离了“战场”。
效果来得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据说当天晚上,赖家就鸡飞狗跳。赖天赐一趟接一趟地往厕所跑,拉得小脸蜡黄,浑身虚脱,哭爹喊娘。赖福贵和刘彩凤起初还以为是吃坏了肚子,骂骂咧咧地给儿子找了点土方子止泻,却全然不见效。
到了第二天中午,赖天赐已经拉得快要脱水,软在床上哼哼唧唧,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刘彩凤这才真慌了神,赖福贵也坐不住了。两人一合计,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抱着虚弱的儿子就急匆匆地冲向了离得最近的、清水街上的惠民药铺。
“砰!”药铺的门被猛地撞开,把正在柜台后整理药材的赵玉梅吓了一跳。
赖福贵抱着哼哼唧唧的儿子,刘彩凤则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哎呦喂!没天理了啊!李家药铺卖假药!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了啊!你们快来看看啊!要出人命了啊!”
这劈头盖脸的污蔑让赵玉梅愣住了,她放下手中的戥子,蹙眉看着来人,认出是清水巷的赖家夫妇和他们那个胖儿子。再看那孩子,面色萎黄,蔫头耷脑,确实是病了的样子。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语气平和却带着疏离:“二位,话不能乱说。我们药铺诚信经营,从不卖假药。孩子病了应该去看大夫,我们这里是药铺,只按方抓药,不诊病开方。”
“放屁!”刘彩凤跳着脚骂,手指几乎要戳到赵玉梅脸上,“不是你们家的药吃坏的,我儿子能成这样?昨天还好好的!就是在你们这抓的药!今天你必须给我儿子治好!治不好我砸了你们这破店!”
这纯属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赵玉梅气得脸色发白,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依旧克制着:“这位大姐,请你放尊重些。你说在我们这抓的药,药方呢?单据呢?什么时候抓的?抓的什么药?空口无凭就要赖,天下没这个道理!”
“我呸!老娘就是凭证!我儿子就是凭证!”刘彩凤见说不过,开始撒泼打滚,污言秽语如同脏水般泼出来,“你们这些黑心肝的!赚昧心钱!不得好死!生儿子没屁眼!今天不把我儿子弄好,老娘就跟你们没完!躺你们店里不走了!”
她一边骂,一边真的作势要往地上坐。
就在这时,一直在里间听着的罗秋忍不住了。她本是书香门第出身,性子温和优雅,最重体面,平日里说话都轻声细语。可眼见女儿被一个泼妇如此辱骂欺负,对方还如此蛮不讲理,护犊之心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涵养。
罗秋猛地掀开门帘走出来,平日里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因激动而散落了几缕。她指着刘彩凤,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你!你这个泼妇!满嘴喷粪!跑到我们店里来撒野!我女儿行得正坐得直,由得你在这里污蔑?你儿子病了不去医院,跑来我们药铺胡闹,是何居心?再敢骂一句,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这位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很少的优雅妇人,竟也挽起了袖子,一副要上前理论的架势,虽然气势依旧不敌刘彩凤的泼辣,但那护女的决绝姿态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赵玉梅赶紧拉住母亲:“妈,您别动气,跟这种人犯不着……”
药铺里的吵闹声惊动了街坊,不少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赖福贵觉得脸上挂不住,但又拉不住老婆,只能抱着儿子干瞪眼。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后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当归老先生慢悠悠地踱了出来。他显然已经听了一会儿,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气,依旧是那副平和淡泊的样子。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他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威严,让现场的嘈杂瞬间安静了不少。
刘彩凤一看老爷子出来了,立刻调转枪口:“赵老头!你来得正好!你们家药吃坏了我儿子,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赵当归没理她,径直走到赖福贵面前,看了看他怀里的赖天赐,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孩子的腕脉上,闭目凝神片刻。
周围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所有人都看着老郎中。
过了一会儿,赵当归睁开眼,收回手,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对赖福贵和刘彩凤说:“唉……这孩子不是吃坏东西那么简单。脉象浮滑无力,邪入太阴,已是伤及根本了……看样子,是误食了甚麽虎狼之药,泄得元气大伤啊……”
他顿了顿,看着瞬间脸色煞白的赖家夫妇,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老夫这药铺,只能调理些小毛小病。令郎这症候……已是危重!再耽搁下去,只怕……唉,你们还是赶紧抱去县医院急救吧,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若是去晚了……老夫可就不好说了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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