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绒布,一点点漫过天际,将远山近树晕染成模糊的剪影。
炊烟裹着湿冷的草木清香,从村落错落的屋檐下袅袅升起,混着泥土的腥气,在晚风里轻轻飘荡。
肖屹潇踏着渐浓的夜色走进村口,青布儒衫的衣摆被风拂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布料摩挲间,听不到半分往日龙袍加身的沉厚声响。
他抬手拢了拢鬓发,指尖掠过眼角——女枭的秘术当真神异,昔日剑眉星目的帝王轮廓。
如今已化作一副眉目清俊、肤色白皙的书生模样,连眼底沉淀的杀伐戾气。
都被一层温润的柔光遮掩。
只是那双看透世事的眸子,在刻意染上茫然时,仍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背着简单的青布行囊,步履轻缓得像怕惊扰了村野的宁静。
每一步都踩着“胡念祖”该有的青涩,仿佛真是个初入江湖、不识路途的游历学子。
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位老农正弯腰拾掇农具,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锄头刃口的泥土。
肖屹潇停下脚步,对着老农深深作揖,衣袖扫过地面带起少许扬尘。
语气谦和得无半分棱角:“大爷,晚生胡念祖,自大商都城而来。”
本想游历四方增广见闻,谁知误入此地迷了路,不知能否在您家借宿几日?”
他抬眼时,眼神清澈得像山涧泉水,全然不见昔日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帝王气场。
老农直起身,上下打量他一番——青布儒衫虽不华贵却浆洗得干净。
言谈举止彬彬有礼,脸上带着几分书生特有的腼腆,倒不似歹人。
老农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乐呵呵地侧身让开院门:“读书人不易,进来吧!”
我家老婆子刚炖了杂粮粥,正好一起吃。”
农家小院简陋却规整,土坯砌成的院墙爬着几株豆角藤。
枯黄的叶子在晚风里轻轻晃动。
土炕上铺着粗布被褥,针脚细密,看得出主人的勤快;墙角堆着晒干的柴草。
码得整整齐齐,散发着干燥的草木气息。
老农的妻子系着蓝布围裙,从灶房里端出冒着热气的粗瓷碗。
碗里的杂粮粥咕嘟冒泡,混着玉米和小米的清香。
她又转身炒了一盘咸菜,暗绿色的菜叶上撒着少许盐粒。
还从屋梁上取下一个陶坛,小心翼翼地倒出半碗米酒,酒液清冽,带着淡淡的米香。
肖屹潇捧着粗瓷碗,指尖摩挲着碗沿粗糙的纹路,碗壁的温热透过指尖传进掌心。
熨帖着他一路奔波的疲惫。
他低头喝了一口粥,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心中却暗自盘算:三绝峡地势险要。
传闻虚实难辨,此番前来,首要便是摸清此地的风土人情与隐秘传闻。
这老农久居边境,日日与山水为伴,定知不少寻常人不知道的内情。
倒是个绝佳的打探对象。
酒过三巡,米酒的醇香在小院里弥漫。
肖屹潇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院墙外的远山,轻声叹道:“大爷。”
您这村子紧邻边关,四周山清水秀,只是不知西边那片云雾缭绕的峡谷是什么地方?”
晚生瞧着山势奇特,峰峦叠嶂间隐有雾气蒸腾,倒想写进志怪传里。”
他说这话时,眼神里满是纯粹的好奇,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眉梢微微上扬,仿佛真的只是对天下奇闻异事充满了探索欲。
老农刚端起酒碗的手猛地一顿,碗沿碰撞桌面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无形的手定格,眼角的皱纹都绷得紧紧的。
瞳孔微微收缩,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惧,像是听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可怕的事情。
“哐当”一声,老农慌忙放下酒碗,双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年轻人,你说的是三绝峡?”
那地方可万万不能提,更不能去!”
他下意识地扭头往窗外望了一眼,夜色已浓,院外只有树影婆娑。
可他的眼神里却满是警惕,仿佛那峡谷里的怪物会闻声而来,冲破院墙闯入家中。
肖屹潇心中一动,一丝锐光在眼底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面上却故作惊讶,连忙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惶恐:“大爷您别急。”
晚生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他拿起酒壶,给老农续上满满一碗酒,眼底的“求知欲”几乎要溢出来。
“我最近正在搜集各地奇闻异事撰写志怪传,最喜欢听这些神神叨叨的故事了。”
您快给我讲讲,那三绝峡到底有什么古怪?竟让您如此忌惮?”
老农被他勾起了话头,又仰头喝了一大口米酒,酒液下肚,脸上的惊惧稍缓。
却依旧带着深深的忌惮。
他往肖屹潇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在耳边说道:“那我就跟你说说。”
这三绝峡可不是普通峡谷,自古以来是函谷关、山海关、冰原三地的咽喉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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