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亭的雕花廊柱下,红灯笼次第高悬。
暖黄的光晕映着满院浮动的桂香,甜润沁人。
诗会的石桌旁早已坐得满满当当。
青石地面被人群踩得温热。
书生们摇着描金折扇,扇面上题着雅致诗句。
江湖客敞着衣襟,腰间佩刀泛着冷光。
酒盏相碰的脆响混着抑扬顿挫的吟哦声。
闹得比院外的秋虫还热闹几分。
姑娘们聚在西侧的花架下。
鬓边的珠花随着清脆笑声轻轻晃动。
目光在一众才子间流转,眼底的娇羞笑意藏都藏不住。
偶尔交头接耳,低语声如蚊蚋般细碎。
酒过三巡,陈仓捧着个粗陶酒碗。
醉醺醺地晃到院子中央。
他络腮胡上还沾着晶莹的酒渍。
青色短打敞开领口,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胸膛。
与周围锦衣华服的书生们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扎眼。
众人见他这模样,纷纷停下喧哗。
眼神里带着戏谑,打趣道:“陈兄莫不是也要吟诗?”
“这粗豪模样,莫不是要吟首边关战歌?”
陈仓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落。
他抹了把嘴,摇头晃脑地扯开嗓子,声音洪亮如钟:
“塞北风沙刮满脸,
戍楼站岗腿发麻。
白天啃饼就咸菜,
夜里裹毯数星花。
刀枪磨得亮堂堂,
就等贼寇来叫板。
只要边关能安稳,
苦点累点不算啥!”
诗句直白得像家常话,没有半分文绉绉的修饰。
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粗粝豪气。
话音刚落,院子里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
书生们笑得直拍桌子,茶水溅了满桌。
江湖客高声喝彩,掌声震得廊柱上的灯笼轻轻摇晃。
连花架下的姑娘们也捂着嘴笑弯了腰。
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这陈壮士的诗,倒比那些酸文有意思多了!字字实在,听着痛快!”
陈仓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哄笑,反而挺了挺胸膛。
脖颈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他的目光径直投向花架旁的黄燕仪。
眼神里没有半分谄媚,反倒满是不加掩饰的傲气。
仿佛在说:我这边关诗,虽不文雅,却字字真心,不比你们的无病呻吟强?
黄燕仪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缓缓颔首。
这轻轻一点,既给足了陈仓面子。
又带着几分少女的矜持与温婉。
看得周围的书生们暗自羡慕,连喝了酒的陈仓。
脸颊也悄悄泛起了红晕,又捧着酒碗猛灌了一大口。
掩饰着心底的局促。
瓦亭诗会的喝彩声还未散尽。
一道锦衣身影忽然从东侧雅座起身。
“他”身着月白锦袍,腰束墨玉带。
腰侧挂着一块羊脂玉佩,身形清瘦挺拔。
虽作男子装扮,眉眼间却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秀致。
肌肤白皙胜雪,睫毛纤长浓密。
身后跟着四名黑衣侍卫,个个腰佩利刃。
目光锐利如鹰,一看便知是豪门贵胄的排场,气场十足。
“他”手持一把描金折扇,轻轻遮在口鼻前。
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眸。
中性的嗓音温润却有力,穿透了场内的喧嚣。
缓缓吟唱开来:
“塞草萋萋覆古关,秋风卷地雁南还。
戍楼孤影残阳里,戍卒寒衣晓霜间。
鼓角声催云色暗,旌旗影动剑光寒。
何当扫尽狼烟净,醉卧东篱笑看山。”
诗句刚落,全场瞬间沸腾!
比起陈仓的直白打油诗,这一首对仗工整、意境雄浑。
既写尽了边关的苍凉萧瑟,又藏着平乱安邦的豪情壮志。
妥妥的千古佳作。
花架下的姑娘们眼睛亮得惊人。
频频朝着锦衣公子颔首。
连一直淡然的黄燕仪也抬眸望去。
目光落在锦衣公子身上,嘴角绽开真心实意的笑意。
眼中满是赞赏。
她起身福礼,声音清脆如铃:“公子大才,奴家佩服!”
原本还在鼓掌的书生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像是吞了只苍蝇般憋屈。
他们苦思冥想、反复推敲的诗作。
在这等才情面前竟黯然失色。
纷纷悻悻地收了手,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只剩零星的喝彩声。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名青衫男子起身。
他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正是胡念祖。
只见他拱手一笑,朗声道:“好诗!兄台真龙之才,在下也献丑了!”
言罢,他声如洪钟,底气十足地吟出诗句:
“瀚海无垠接碧天,孤烟直上与云连。
阴山风急霜侵甲,玉塞沙飞雪满川。
鼓角催征人未寐,羌笛吹怨月难圆。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斩楼兰誓不还!”
“不斩楼兰誓不还!”最后一句落下。
满院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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