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选择看似更稳妥的迂回,而是做出了最悍勇、也最符合他此刻心境的决断——率领已然冲锋一次、马力士气有所损耗的五百骑,迎头撞向了蒙姑战那一千养精蓄锐多时、正以逸待劳的精锐骑兵!
两支骑兵洪流,在值象城东门外辽阔而血腥的原野上,轰然对撞!
刀光如雪,血浪如潮。人数的劣势,马力的差距,准备的不同,在这一刻化为了最直接的伤亡交换。
城头之上,秦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拳头猛然攥紧,骨节发白。
“罗通宝……”他牙关紧咬,从齿缝中吐出这个名字。
他知道,自己这员沉稳的将领,已中了敌军圈套,此刻正陷入绝境。
张明圣长叹一声,羽扇垂下:“蒙姑战……好算计。以实掩实,诱我奇兵,围而歼之。罗将军……危矣。”
战场中央,骑兵的厮杀惨烈无比。罗通宝身先士卒,刀下已斩数名敌骑,但己方的人数却在飞速减少。
南邵骑兵仗着人多,开始试图分割包围。
“向北!向城门方向冲!”罗通宝浑身浴血,嘶声指挥着残余的骑兵,拼命朝着东门方向突击,试图与城头守军形成呼应。
然而,那原本“混乱”的攻城步兵此刻却成了坚韧的障碍,层层长矛如林,迟滞着他们每一步的前进。
蒙姑战立于中军高台,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屠杀。
牺牲掉部分攻城步兵的节奏,换取歼灭对方唯一城外机动骑兵的机会,在他看来,这笔买卖,值了。
只要吃掉这五百骑,值象城便彻底成了瓮中之鳖,只能被动挨打。
夕阳如血,映照着更加猩红的战场。
值象城鼓楼之上,风带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
秦天的目光如铁铸般锁定在东门外那片修罗杀场——罗通宝的五百骑,如同一枚深陷泥潭的利刃,正被敌军步兵的“V”字阵与迂回而来的骑兵,一点点吞噬、磨灭。
萧平与张明圣侍立两侧,面色凝重,呼吸微促。他们都看到了那绝境,心中也飞快推演过无数可能。
最理智、最符合兵家计算的选择,是以静制动。罗通宝部已成弃子,牺牲他们,消耗敌军,为主力坚守赢得时间。
只要撑过二十日,翼州援军与粮秣必至,届时大局可定。
空气几乎凝固。理智在低语,计算在嘶鸣。
但秦天沉默地站在那里,背影如山。他看到了罗通宝残骑在“V”字阵中左冲右突,血染征袍;看到了那些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熟悉面孔,一个个在包围中倒下。
他耳边仿佛又响起罗通宝领命出城时沉稳坚定的声音:“主公放心,通宝在,城南无忧。”
“开南城门。”秦天的声音忽然响起,不高,却斩断了所有的沉默与计算,清晰得如同金石交击。“五百骑,随我出城。”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谋臣瞬间惊愕的脸,没有解释,没有讨论,只有不容置疑的决断:
“萧平,速遣快马,传令赵无极:率其一千骑,自北侧山道急速穿插,攻敌侧后,制造混乱。张明圣,坐镇鼓楼,一旦城外敌军阵脚大乱,即刻命东门周平、赵凡,率两千守军杀出,三路夹击,与敌决一生死!”
“主公!此举太过凶险!城外有近万敌军!”萧平忍不住急道。
“为将者,当知取舍!”张明圣也欲劝阻。
“我意已决。”秦天抬手,止住他们未尽之言,眼神如寒潭深渊,却又燃着一簇不容动摇的火,“谋划已定,尔等,执行。”
言罢,他不再看二人,大步流星走下鼓楼。命令一旦下达,便只有贯彻到底。这是他的军队,他的意志,他的道。
校场之上,最后五百亲卫铁骑已然列阵完毕。
这些骑士,是秦天真正的根基,从渔山村起便追随左右,历经阳平血战、草原逐敌、奇袭南邵,大小数十战,身上每一道伤疤都是忠诚与悍勇的勋章。
秦天跨上亲兵牵来的青狼。
这匹异兽似乎感应到主人滔天的战意,低声咆哮,四蹄躁动。
他摘下头盔,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坚毅狂热的面孔。
“儿郎们!”他的声音在校场上空炸开,压过了远方的喊杀,“城东之外,我等同袍,正被彝贼围困,血战待毙!他们,是你们的兄弟,是我的手足!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杀!杀!”五百人齐声怒吼,声浪直冲云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对主帅近乎盲目的崇拜与随之赴死的决绝。
他们是秦天的亲卫,他们的荣耀与生命,早已与那杆“秦”字大旗绑在一起。
“好!”秦天高举玄铁大戟,戟尖遥指南方,声如龙吟,“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今日,请诸君随我赴此死局,救我等手足,扬我军魂!”
“愿随将军死战!救我同袍!”怒吼再起,血气蒸腾。
“开城门!”
南门轰然洞开。门外,千余佯攻的南邵军猝不及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