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姑战兵败身死、上万大军灰飞烟灭的消息,如同一声丧钟,重重敲响在原鼎城——南邵国那看似巍峨的宫殿之上(或者说,细奴罗强行拼凑出的脆弱联盟)。
金漆宝座之上,细奴罗(蒙姑逻)听完最后一名狼狈信使的哭诉,身躯猛然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喉头一甜,“噗”地一声,竟当庭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御案上的锦绣。
“陛下!”几名心腹近臣惊呼上前,满脸忧惧。
然而,在这看似惊慌的朝堂上,更多的目光却冰冷而复杂。
那些被迫臣服的部落首领、被迁离故土却心怀怨恨的贵族、表面顺从实则观望的官员……他们的眼神在低垂的眼睑下交换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幸灾乐祸的冰冷,有长久压抑后看到裂隙的快意,更有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深沉算计。
只是无人敢在面上表露分毫,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唯有细奴罗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任何喧嚣的指责更让细奴罗心寒。他太清楚这沉默下的暗流了。
去年冬天,他借“共图大业”之名,裹挟青州三十六部集结三万联军西征翼州,结果在平山郡下碰得头破血流。
那一仗,各部勇士死伤枕藉,唯独他本部五千精锐几乎完好无损,并趁机收拢溃兵,实力不降反增。
归来后,他凭借这支最强武力与所谓“南邵皇族”正统之名,以刀兵相胁,强行“统一”了损失惨重、无力反抗的各部,重建了这徒有其表的“南邵国”。
统一的手段简单粗暴:迁徒大族、分封心腹、以兵镇守各城。
原鼎城、值象城、水山城等六座郡城,便是他钉入各地、勉强维系这盘散沙的六颗铆钉。
这统治根基脆弱如沙上城堡,全靠高压与武力威慑维持。一旦武力受挫,裂缝便会瞬间扩大。
如今,这颗最前沿的铆钉(值象城)不仅被拔除,他派去增援的胞弟蒙姑战和上万大军更是全军覆没!
这不仅仅是军事失败,更是对他统治权威的致命打击。
更让细奴罗感到刺骨寒意的是对手的手段。根据零星逃回和探子拼凑的情报,那个叫秦天的翼州牧,在夺取值象等四城后,竟采取了与他截然相反的策略:“以彝治彝”,任命本地彝族头人担任明面上的管理者,将令人窒息的两成税赋直接降至八分!
甚至还开放了盐铁贸易,用粮食、布匹、铁器来收购彝区难以自行消化、往年只能贱卖或堆积的盐铁矿产!
一边是高压盘剥、离乡背井、部落凋零;一边是怀柔自治、轻徭薄赋、贸易互通。高下立判,人心向背,不言而喻。
细奴罗甚至已经收到风声,与丢失四城相邻的水山城(原为水寨部故地),内部已然不稳。水寨部虽被迁走部分人口,但根基尚在,在秦天政策诱惑下,已开始暗通款曲,态度暧昧。
“国内兵力已不足万,还要分守各城……精锐更是折损大半。”细奴罗心中一片冰凉,“若那秦天再整兵来攻,或者……甚至不用他来攻,只需这怀柔之风再吹几日,我这南邵……恐怕就要从内部自行瓦解了。”
朝堂上的死寂,仿佛预演着王国末日的景象。一些部落代表低垂的眼中,或许已经在盘算,是继续绑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还是趁早向那位似乎更讲“仁义”的秦州牧递上投名状。
与南邵朝堂的阴郁绝望相比,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值象城,气氛却是凝重中透着昂扬的生机。
巨大的伤亡数字已经初步统计出来。萧平手持文册,向秦天汇报时,声音沉重:
“主公,我军此役,损失……颇重。两千步兵,阵亡、重伤者逾千,仅余九百余人可战。两千骑兵,赵无极将军部折损三百,罗通宝将军所率原亲卫骑兵……仅余四百零七骑……”
也就是说,秦天带来的四千核心精锐,一战之后,战损接近一半。
尤其是那支随他起于微末、百战余生的亲卫铁骑,几乎被打残。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段并肩作战的记忆。
秦天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与坚决:
“萧平。”
“臣在。”
“阵亡将士的身份铭牌,务必一块不少,全部找到,登记造册。他们的灵魂……要带回家乡。”秦天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下肃立的文武。
“此番所有参战将士,论功行赏,田宅、银钱、升迁,即刻办理,不得延误。凡战死者,抚恤双倍发放。我之亲卫营阵亡者,抚恤三倍。”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陡然转寒,字字如冰珠砸落:
“他们的父母妻儿,州府供养。着令各地官员,每月至少探望一次,米面油盐肉食,按时足量送到。若有地方胥吏、豪强,敢欺辱我功臣遗属一分一毫——”
秦天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无论官职高低,一经查实,主犯凌迟,相关官吏从上到下,一律革职查办,绝不姑息! 此令,即刻通告全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