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武威郡刺史府。
班童肩伤未愈,斜靠在榻上,听着探马的禀报,面色阴晴不定。
“安定郡城外,兵马云集,估计不下八千。阵列严整,甲胄鲜明,骑兵来往驰骋,声势极大。”探马伏地,“看情形,秦天并无东归之意。”
班童咳嗽几声,挥退探马,对身旁谋士苦笑:“好个秦天……青苗被毁,还能稳坐凉州,大阅兵马。这是做给老夫看的啊。”
谋士低声道:“刺史,他越是示强,越是说明冀州吃紧,不敢妄动。此时若我军……”
“若我军再攻?”班童摇头。
“攻城的教训还不够么?秦天用兵如神,骑兵如风,焉知这不是诱敌之计?何况北边胡人近来异动频频,黑狼部那个军臣单于,可不是善茬。此时与秦天死磕,若胡人趁虚南下,武威郡腹背受敌,那就真完了。”
他长叹一声:“传令各军,严守关隘,无令不得出击。凉州这局棋……还得从长计议。”
同一日,青州南境,曹军大营。
曹猛赤裸上身,在校场上亲自操练新编的“青州营”彝兵。
这些彝人青壮黧黑精悍,虽语言不通,但学操练阵法极快,尤其擅长山地奔袭、弓箭袭扰。
曹猛给他们配了轻甲、短刀、硬弓,编为五队,以中原军官为队率,彝人头领为副。
“主公,凉州探报。”青衫文士递上一卷绢书。
曹猛擦去额上汗水,接过扫了一眼,忽然笑了。
“大阅兵?八千人马,数千骑?”他将绢书丢给文士,“秦天这是唱空城计呢,还是真有底气?”
文士沉吟:“依学生看,虚实相间。冀州青苗被毁是实,凉州军容鼎盛也是实。秦天此人,最善逆境中稳住阵脚。他此举,既是安凉州人心,也是告天下诸侯:他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有意思。”曹猛走到水缸旁,舀起一瓢凉水从头顶浇下,“寻文极和随和烧了他的田,他不但不暴跳如雷杀回冀州,反而在凉州大张旗鼓阅兵。这份定力……难怪能从一介村正之子,短短数年走到今天。”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眼中闪过思量:
“不过,凉州越稳,冀州就越虚。寻尚他们这把火,烧得正是时候。传令‘青州营’,加紧操练。等秋收前后……豫州那边该有结果了。到时候,才是我们北上取青州全境的最好时机。”
六月十二,安定郡城外,旷野之上。
上万兵马列阵如林。
七千步卒方阵盾牌如墙,长矛如苇;四千骑兵两翼展开,骏马嘶鸣,甲胄在夏日骄阳下反射刺目光芒;弓弩手阵中,箭簇森然。
帅旗之下,秦天胯下青狼披银甲,苏烈、马良、左眉、孙文谦等文武簇拥。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
阵列变换,杀声震天。尘土飞扬之中,军威赫赫,直冲云霄。
方圆三十里的百姓、商旅、乃至各方势力的探马,都在远处山坡、林间眺望。
那肃杀的军阵、那凛然的杀气,让所有观者心头震撼。
阅兵持续了两个时辰。结束时,秦天策马至阵前,声音借力传遍四野:
“凉州新定,百废待兴。然外有胡虏窥边,内有宵小作祟。今日本公阅兵,非为耀武,实为立信——信我凉州军民,可共守此土;信我秦字旗下,不容侵犯!凡愿安生者,秦某必以诚待之;凡敢犯境者……”
他拔剑,剑指苍穹:“必以此剑,诛之!”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回荡在旷野之上,久久不息。
当夜,安定郡守府。
秦天卸去甲胄,独坐书房。案头烛火摇曳,映着他沉静的脸。
亲兵悄然入内,呈上一封密信:“主公,冀州张郡守回信。”
秦天展开。张明圣的字迹已恢复平日的沉稳:
“主公信谕已悉,五县青苗被焚约四成,已按主公示下安置百姓、设伏巡防。贼骑自三日前退去后,未再犯境。然据边境探马,白云郡方向仍有兵马调动迹象。”
“另,豫州最新消息:曹猛‘青州营’已扩至五千人,操练甚急;寻尚与随和联军占据陈郡后,正加固城防,广积粮草。徐州方面,有大批军械自彭城运往汝阴。”
信末附了一句:“主公安坐凉州,示强于外,实乃上策。冀州有明圣在,必竭尽全力,护土安民,以待主公廓清凉州之日。”
秦天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缓缓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窗外,凉州的夏夜风声呼啸,带着塞外特有的苍凉。
……
六月的汝阴郡,夜色沉得像是浸透了墨汁。
郡守府后书房窗棂间透出的烛光,在静谧的庭院中切割出几道昏黄的光痕。
寻文极将手中那封来自凉州的信笺轻轻搁在紫檀木案几上,纸张边缘在烛火下泛着微黄。
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向后靠进椅背,揉了揉眉心,脸上浮起一丝复杂难言的笑意——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可奈何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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