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条分缕析,层层递进。堂中武将起初不以为然,听到后来,神情渐肃。苏烈皱眉思索,缓缓点头。
他擅长冲锋陷阵,却少虑全局战略。此刻经孙文谦点破,恍然发觉,夺取酒泉看似诱人,实则是将己方推入四面受敌的险地。
秦天听罢,抚掌而笑:“好!文谦此言,深得吾心!”
他起身,走到孙文谦面前,目光灼灼:
“为将者,当知进退攻守;为帅者,须明大势消长。苏烈等将军善战,乃我军锋刃;而文谦之谋,乃我军眼眸。刃利可破敌,眼明方不迷途!”
他拍了拍孙文谦肩膀,声音朗朗,传遍堂中:
“孙文谦,多智明断,见识深远。他日若我全取凉州,这凉州别驾之职,非你莫属!”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别驾乃州牧之下最高佐官,权柄极重。
秦天以此许诺,无疑是对孙文谦今日之谋的极高肯定,更是向所有人表明:在他麾下,只要有真才实学,不论出身,皆可位居显要。
孙文谦浑身一震,眼眶瞬间发热。他撩袍跪地,深深一拜:
“文谦何德何能,蒙主公如此信重!唯竭智尽忠,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起来。”秦天将他扶起,转身环视众人,“战略既定,便需执行。苏烈!”
“末将在!”
“点齐五千兵马,以你为主将,马良、左眉为副。三日后出发,西进酒泉郡。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援护’,是协助守军击退张瓒叛军,而非夺城占地。仗要打得狠,要打得张瓒肉痛,让他短期内不敢再窥伺酒泉。但不必赶尽杀绝,更不必与凉州刺史派驻的兵马冲突。一切行动,听我密令。”
“末将领命!”
“孙文谦。”
“臣在。”
“你留守安定,统筹粮草调度,安抚民心,督防北境胡骑流窜。北地郡那边,我会去信严令加强戒备。凉州这场乱局,我们要做那个稳住阵脚的砝码,而非添柴加火的薪炭。”
“臣遵命!”
众人领命散去,各自忙碌。秦天独留堂中,再次看向班童那封密函。
窗外,七月骄阳如火。远处校场传来将士操练的呼喝声,闷雷般滚过大地。
凉州的棋局,因胡人南掠而骤然生变。但真正的弈者,从不会因一时风吹草动而乱了大局。
顺势而为,谋定后动。利,要取;名,要争;势,要稳。
他提笔,开始给班童回信。措辞将诚恳而有力,既应下援护之请,也点明“同为凉州守土之责”的大义。
至于两千匹良马,自然是要白纸黑字写清的。
笔锋落下时,秦天嘴角浮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张瓒,徐州王氏……你们想借着凉州乱局,将手伸得更长?
那就先尝尝,我凉州铁骑的刀锋,利不利。
……
七月的酒泉郡,本该是麦浪翻滚、瓜果飘香的时节。
作为凉州三大绿洲之一,此地水土丰美,城池坚固,往年此时城外田野里早该满是收割的农人。
可如今,目之所及,只有黑压压的连营、林立的旌旗,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烟尘与肃杀。
郡城之上,守军紧张地注视着城外敦煌叛军的动向。
四千守兵分守四门,其中两千是临时征调的郡兵,仅受过基础训练,守城尚可,野战无力;另外两千虽是凉州军老卒,但连续多日鏖战,人人面带疲色,甲胄上满是刀箭痕迹。
“太守,南面十里发现大队兵马!打着‘秦’字旗号,约五千人,已在坡地扎营!”了望塔上的哨兵嘶声喊道。
城楼上的酒泉郡守精神一振,却又不敢完全放松——来的虽是援军,可那位“秦将军”据守北地、安定两郡,与刺史大人关系微妙,是敌是友尚难断言。
与此同时,酒泉郡以北十五里,敦煌叛军中军大营。
太守张赞将手中探报重重拍在案上,面色阴沉。
他年约四旬,方脸虬髯,本是敦煌豪族,趁凉州内乱而起兵,在徐州王氏支脉支持下,联合张掖郡,自号“靖难大将军”,欲取酒泉以成霸业。
“秦天的兵……来得倒快。”他咬牙道,“苏烈那叛将,带了五千人。”
帐下左侧,一名青衫文士微微一笑:
“太守不必过虑。苏烈麾下兵马,早年被刺史班童屡次削弱,甲胄不全,粮草不济,战力有限。且其新投秦天,此乃首战,岂会为班童死拼?在下以为,可遣使结盟,许以重利,令其作壁上观。待我军拿下酒泉,三郡连成一片,届时再作计较不迟。”
这文士名叫王克,出自徐州王氏支脉,正是当初携带甲胄粮草、游说张赞起兵的关键人物。
他话说得从容,心中却在快速盘算——家族给支脉的资源已近枯竭,许诺的重利多半是空头支票。
但此时箭在弦上,绝不能露怯。
张赞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便依先生之言。派使者去,告诉苏烈:若他按兵不动,待我取酒泉后,赠良马三千匹,黄金三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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