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大军开拔。
赵无极所率四千冀州兵,经原坡城血战,已不足三千;其中一千铁甲精锐,更是折损三成,仅余七百。
岩朗的三千水山城彝兵,战后清点,活着的一千二百余人中还有近两百重伤需抬行。
秦天的一千亲卫铁骑,亦在冲锋拦截中折损近百。
全军合计堪堪五千人,且多带伤,士气虽在,却难掩疲惫。
队伍沿着水泽湖畔的土路缓缓北行。水泽湖是南邵国水系源头,湖面辽阔,水汽氤氲,湖畔丘陵起伏,草木茂盛。
时近午时,日头渐毒,许多带伤士卒脚步越发沉重。
岩朗骑在马上,望着队伍中那些垂头丧气、包扎处渗着血的同族青年,胸口像堵着石头。
出征三千,归去一千……他仿佛还能听见冲锋时的怒吼、中箭时的惨嚎、被铁骑践踏时的骨骼碎裂声。
仇恨在烧,却也伴着无力与悲凉。
赵无极策马行在队伍前列,盔甲下的旧伤隐隐作痛。
他不断派出斥候巡视两侧山林,但湖畔地势复杂,丘陵、芦苇荡、灌木丛皆是藏兵之所,仔细搜寻之下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不知为何,他心头总有一丝莫名的不安。
就在大军行至一处湖畔缓坡,坡下是一片开阔的滩涂,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时——
东北方向,丘陵之后,闷雷般的声响骤然炸开!
那不是雷,是千百铁蹄同时踏地!声音初起时尚在丘陵背后,眨眼间便如怒潮般涌上坡顶,紧接着,一片黑色的铁流自坡后倾泻而下!
阳光照在那片移动的“铁流”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人,披着全覆式重铠,连面部都罩在狰狞的铁面之下;马,亦覆着鳞状马甲,只露眼、鼻、四蹄。
人与马皆成铁块,冲锋时犹如一道钢铁洪峰,速度虽因重甲略显沉缓,但那碾碎一切的威势,让天地为之失色!
“重骑!是重甲骑兵!”有冀州老兵骇然尖叫,声音变形。
这支骑兵出现得太诡、太近!他们藏身丘陵之后,借坡势加速,此刻距秦天后军不过两百余步!
这个距离,对骑兵而言,转瞬即至!
全军骇然!
最先反应过来的,仍是秦天与罗通宝!
“散开——!”秦天暴喝声如炸雷,同时猛提马缰,青狼马人立而起,向右侧疾窜。罗通宝几乎同时动作,率部向左拉开。
两人麾下九百余亲卫骑兵长期磨合,闻令即动,如受惊雁群般骤然向左右两翼分张,堪堪避开了重骑冲锋最锋锐的正面。
“赵无极——圆阵!”秦天马不停蹄,命令已至。
赵无极肝胆欲裂,却知此刻瞬息决定生死。
“铁甲军——上前!结圆盾阵!快!”
他嘶吼着,率那仅存的七百铁甲老卒向前抢了数步,迅速收拢。
这些老兵历经战阵,虽惊不乱,盾牌相抵,长矛自缝隙探出,瞬间在队伍最前方构成一道弧形的钢铁矮墙。
“周平!赵凡!收拢部属!向赵将军靠拢!”秦天声音继续传来,清晰冷硬。
周平、赵凡亦在怒吼,拼命收束被突袭惊乱的部卒。
然而,岩朗的水山城彝兵,乱了。
他们本是新附之军,经历昨日惨烈攻城战已如惊弓之鸟,此刻骤见这从未想象过的铁甲怪物轰然而至,许多人都呆立当场,建制瞬间崩溃。
有人下意识想跑,却与旁人撞成一团;有人举矛欲刺,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重骑洪峰,已至!
首当其冲的,正是赵无极那七百铁甲军结成的圆盾阵!
轰——!!!
如巨锤砸铁砧!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爆开!
最前排的重骑狠狠撞在盾墙上,战马哀嘶,骑士身形剧震,有数骑甚至被反震得踉跄倒退。
但盾墙后的冀州军也不好受,巨力传来,许多士卒虎口崩裂,盾牌险些脱手,阵线向内凹陷。
重骑冲锋之势,终是为之一顿!
就这片刻迟滞,周平、赵凡已勉强收拢部分士卒,在圆盾阵后方仓促列队。
但重骑统帅显然经验丰富。
只见为首一骑,身形格外魁梧,覆面铁盔下目光如电,手中厚背钢刀一挥,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正面硬撼这难啃的“铁乌龟”,转而引军向右偏转——那里,正是阵型已乱、惊慌失措的岩朗彝兵!
“不——!”岩朗目眦欲裂,拔刀想冲上去,却被亲兵死死抱住。
重骑侧转,如烧红的烙铁切入黄油。铁蹄践踏,钢刀挥砍,那些布衣皮甲的彝兵如何抵挡?
刹那间,残肢断臂横飞,惨叫与骨裂声混成一片。
重骑所过,犁出一道血肉模糊的豁口,竟硬生生从混乱的彝兵队伍中杀穿了出去!
直到此刻,这支重骑的冲锋速度才完全释放,眼看就要冲出战场,扬长而去!
“想走?!”秦天眼中寒光爆射。
他与罗通宝已率亲卫骑兵在两侧完成迂回。“罗通宝!随我截杀!赵无极,稳住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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