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正院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偶尔刮过的北风,发出呜呜的悲鸣。屋里那点可怜的炭火早已燃尽,连一丝余温都没留下,空气冷得像是凝固的冰。
沈琉璃刚喝下小荷熬好的药。那药还是按之前那个庸医的方子抓的,虽然她知道不对症,但聊胜于无,至少能压下一点咳嗽,让她勉强睡上一会儿。药汁苦涩的味道还在喉咙里盘旋,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小荷服侍她躺下,替她掖好那床根本抵不住寒气的薄被,看着小姐苍白如纸、瘦削不堪的脸,眼圈又红了红,吹熄了桌上那盏昏暗的油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在外间的小榻上守夜。
黑暗和冰冷,如同厚重的茧,将沈琉璃层层包裹。她蜷缩在被子里,身体因为病弱和高烧刚退的虚弱而微微颤抖,咳嗽虽然暂时被药力压下,但胸口依旧闷痛。意识昏沉,介于清醒与睡梦之间,脑海里纷乱地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
就在她即将被拖入混沌睡梦的边缘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下人惊慌失措的劝阻:
“王爷!王爷您慢点……仔细脚下……”
“王爷,这边是正院,您……”
话音未落——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沉重的门板砸在墙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带进来的凛冽寒风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吹得帐幔疯狂舞动。
沈琉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心脏骤缩,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一个高大挺拔、却带着浓重踉跄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几乎能熏醉人的凛冽酒气,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月光和廊下灯笼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压迫的轮廓。
是萧绝。
他怎么会来这里?
沈琉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薄褥,身体因为惊惧和寒冷而僵硬。小荷也被惊醒了,在外间吓得低呼一声,却不敢进来。
萧绝似乎醉得厉害,脚步虚浮,呼吸粗重。他根本无视这屋里的黑暗和冰冷,径直朝着床榻的方向走来。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酒气和属于他的、冷冽霸道的气息。
下一秒,一只冰凉而有力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扼住了沈琉璃的下巴,强迫她抬起了头!
“呃……”下巴上传来的剧痛让沈琉璃闷哼出声,她被迫对上了萧绝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眸。
那双眼,因为醉意而布满血丝,眼神迷离而涣散,失去了平日里的冰冷锐利,却蒙上了一层异常浓烈、近乎偏执的情绪。他的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奇怪的是,他看向她眼睛的目光,却在接触的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一种……沈琉璃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眼神。
极其温柔,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痴迷,还有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眷恋。
他冰凉的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轮廓(仿佛在确认什么),灼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不确定,如同梦呓般喃喃低语:
“如烟……”
这两个字,像两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劈在了沈琉璃的头顶!
“……是你吗?你回来了……”萧绝的眼神更加迷醉,仿佛透过她的脸,看到了另一个灵魂。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脆弱的祈求,与他平日冷酷的形象判若两人,“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如烟……”
如烟。
柳如烟。
原来如此。
原来他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这反常的“温柔”,这痴迷的眼神,从头到尾,都不是给她的。
他透过她这双眼睛,看到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他真正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一股比这冬夜更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将她冻得彻彻底底。
她刚才那一瞬间因为他的靠近而产生的惊惧和僵硬,此刻都变成了无比可笑的讽刺。
她竟然……竟然在那一刹那,以为……
就在沈琉璃因为这残酷的认知而心神剧震,下意识地想要偏头挣脱他这令人作呕的触碰时——
萧绝的眼神,猛地变了!
就像是浓雾突然散尽,露出了底下冰冷坚硬的岩石。他眼中的迷离和温柔,如同被大风刮走的尘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都要清晰的——厌恶!和怒火!
他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令人恶心的东西,猛地松开了扼住她下巴的手,然后,用几乎是甩开污秽的力道,狠狠地将她往后一推!
“啊!”
沈琉璃猝不及防,虚弱病重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大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直接从床上被掀翻下来,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砰!”身体砸在地上的闷响,伴随着骨头几乎散架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晕厥过去。手肘和膝盖先着地,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冰冷的触感瞬间穿透单薄的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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