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远带着福庆和两个连队抵达楼山镇时,战斗已然结束。虎子正高效地指挥战士们打扫战场,收押俘虏。一大群伪军正排着队,神情复杂地脱下身上的“二鬼子”皮,场面颇有些滑稽,却又透着几分悲凉。
“虎子,干得漂亮!说说,怎么打下来的?”李文远赞许地问道,目光扫过井然有序的现场。
虎子咧嘴一笑,带着几分得意汇报:“师长,打了三个多小时。俺按您教的,先让人在外面喊话,‘只打鬼子,不杀伪军,缴枪不杀!’这帮二鬼子,好多都是上次咱们打楼山镇时的老面孔,心里还留着怕劲儿呢,军心早就浮动了。”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正帮着维持秩序、面带精明的伪军军官:“关键是这小子——他们连长。上次咱们打楼山镇,俘虏过他,教育完就放了。没想到这回又碰上了!俺就跟他说,‘兄弟,别再给鬼子卖命了,没出路。’”
那伪军连长见李文远目光看来,立刻小跑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接口道:“长官,您是明白人!要不是俺们在里面……嘿嘿,您这仗也不能这么顺当不是?”
原来,战斗关键时刻,正是这个孙连中连长,暗中带人打开了部落厚重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干掉了鬼子指导官,然后领着虎子的突击队直扑鬼子小队的驻地,将其全歼。事后,他又主动在伪军里做工作,言明利害:想回家的发给路费,想打鬼子的,欢迎加入抗联。
说到这里,孙连中“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李文远面前,脸上的谄笑变成了激动与决绝:
“长官!我孙连中以前当汉奸,是猪油蒙了心,就为了混口饭吃!可这汉奸当得,天天被老乡背后戳脊梁骨,连梦里都不得安生!我爹我娘,就是被这事活活气死的!我现在啥也不图,就想打鬼子,给我爹娘争口气,给我自己赎罪!您今天就是枪毙我,我也不走了,我就跟着您打鬼子!”
李文远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中触动,但脸上并未表露。他伸手将孙连中扶起,语气平静却带着审视:
“孙连长,你先起来。你的心意我看到了。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咱们抗联队伍里,从伪军、警察、土匪反正过来的兄弟不少,这是事实。可叛变投敌的,也大多出自这些人!远的不说,原第八军的赫奎武,反复无常,在鬼子、谢文东之间摇摆,最后还想再投鬼子,这就是血的教训!”
他不是不相信孙连中,而是他肩上担着整个队伍的安全,不得不慎之又慎。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派人深入楼山镇的老百姓中间,仔细打听孙连中平时的所作所为。
反馈回来的消息令人颇为欣慰:百姓们都说,这个孙连长虽然当了伪军,但确实没干过什么欺男霸女、祸害乡里的恶事,对手下约束也严,对部落里的穷苦人有时还能行个方便,算是伪军里少有还存着点良心的。
得到这个确切的调查结果,李文远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他正式同意了孙连中的请求,将他手下愿意抗日的五十多名士兵单独编成一个暂编连,由孙连中代理连长,纳入自己麾下。其余不愿留下的,则按承诺发放路费遣散。
同时,虎子带人将缴获的部分粮食分发给镇里的贫苦百姓。雪中送炭的义举,赢得了民心,当场又有二十多名青壮年踊跃要求参军。
处理完楼山镇事宜,李文远吩咐队伍在此休整,等待云虎和小董带领的另外两支执行任务的小队归来。
到了下午,云虎和小董也顺利返回,圆满完成了他们的破袭和侦察任务。
兵力得到补充,后方需要稳固。李文远做出了部署:
“云虎,福庆!”
“到!”
“你们带领原来的两个连,再加上孙连中的暂编连,给我守住楼山镇!这里是我们北上的一个重要支点,也是我们的退路!如果鬼子来攻,无论如何,也要给我顶住!”
“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让鬼子踏进楼山镇!”云虎和福庆立下军令状。
安排好后路,李文远再无后顾之忧。他亲自带领小董和虎子的两个精锐连队,离开楼山镇,向着北方更为偏远、更为艰苦的三百里密林区进发。
队伍终于抵达了传说中令人望而生畏的三百里密林区。尚未进入,仅仅是边缘地带,那铺天盖地的湿热气息和嗡嗡作响的蚊虫集团军就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茂密的原始森林像一堵无尽的绿色高墙,遮天蔽日。林间闷热潮湿,沼泽瘴气弥漫。无数的蚊子、小咬(蠓虫)和各种不知名的爬虫,如同嗅到血腥的饿鬼,疯狂地扑向战士们裸露的皮肤。一巴掌拍下去,满手是血和虫尸。汗水、驱虫草药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让人苦不堪言。
“他娘的,这鬼地方……”虎子一边挥舞着帽子驱赶蚊虫,一边低声咒骂。
李文远表情凝重地看着这片浩瀚的林海,沉声道:“兄弟们,吃苦的时候到了!但正是这片鸟不拉屎的鬼林子,成了咱们抗联最后的屏障!鬼子的大部队、坦克开不进来,讨伐队也不敢轻易深入!几千人撒进去,就像一把沙子扔进大河里,鬼子想找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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