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机还在响,铲斗往下挖得更深。土块哗啦啦地滚落,露出底下一层发黑的泥土。
欢宝儿冲过去,举起桃木剑敲在铲斗边缘,“当”一声脆响。司机吓了一跳,赶紧停下。
她踮起脚,指着那片黑土:“别再挖了,这是老根土,三十年没人动过。你们现在翻出来,地气乱跑,今晚工地就有人发烧。”
司机从驾驶室探头:“小姑娘,你说啥?”
“我说,”她站稳一点,声音清清楚楚,“你要是继续挖,明天早上就得请假去医院。”
旁边几个工人围了过来。王建国也走到了边上,手里还攥着铁锹。
“又来了。”他小声嘀咕,“整这些神神叨叨的。”
欢宝儿转身,从包袱里抽出一张纸,摊在地上。纸上画着房子、河流和山势,还有几道红线。
“我给你们画个图。”她说,“这块地就像一个人,心脏在这儿。”她手指点在东南角,“血管是水路,血要顺着流。你们把安魂位挖断了,等于把大动脉给刨开了。”
年轻工人蹲下来看:“这图是你画的?”
“嗯。”她点头,“我昨晚上画的,专门给你们看懂用的。”
“那为啥不能挖?”有人问。
“因为地也会疼。”她说,“地疼了,人踩上去就容易摔跤、头晕、做噩梦。你们谁最近睡不好?”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老李举手:“我前天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另一个说:“我家娃昨天突然发烧,医院查不出毛病。”
欢宝儿看着他们:“就是因为地气被搅了。我不是来搞迷信,我是来治病的——治地的病,防人的病。”
王建国没说话,低头看着那层黑土。
米色风衣女人走过来,站在一旁没插话,只是掏出手机记了两句。
欢宝儿又转向王建国:“你腰疼,不是年纪大,是因为去年开工那天,你们在‘煞位’打了第一桩。”
王建国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去年打桩?”
“工牌上有项目记录。”她指了指他胸口,“而且,那天太阳下山前动的第一锤,位置不对。那个地方,就像高压线下搭帐篷,短时间没事,久了肯定出问题。”
王建国摸了摸后腰,眉头皱了起来。
“还有老李。”她转头看向另一个工人,“你前天摔那一跤,是不是下午三点左右?太阳偏西,阴气抬头,你正好踩在塌陷口上。”
老李瞪大眼:“真是那个点!我还纳闷怎么平地滑了一下。”
人群安静了几秒。
“所以……”一个年轻工人挠头,“咱们干活还得看时辰?”
“不是看时辰。”她说,“是看地愿不愿意让你干。地不高兴,工具会坏,人会受伤。地高兴了,工程顺,工资按时拿。”
王建国沉默了一会儿,把毛巾从脖子上拿下来,擦了把脸。
“那按你说的来。”他说,“明天我第一个到,穿新鞋。”
他回头对其他人喊:“都听好了,钉子一颗不能少,五帝钱撒齐,别图快惹事。要是谁乱来,出了事自己负责。”
工人们纷纷点头。
欢宝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司机:“这是安机符,贴在操作台里面就行。机器不容易熄火,你也少头疼。”
司机接过袋子,有点不好意思:“你还管这个?”
“管。”她说,“机器也是靠地气跑的。地不舒服,它也不舒服。”
米色风衣女人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你刚才那张图,能给我拍一张吗?”
“可以。”她把图纸递过去,“背面还有施工顺序表,每天该做什么都写了。”
女人认真拍完照,抬头看她:“沟通成本比预想低多了。”
“因为他们不是不信。”她说,“是没人告诉他们为什么。”
太阳快落山了,光线斜照在河道拐角。那台挖掘机静静停着,铲斗半悬在空中。
欢宝儿蹲在安魂位边上,用手轻轻拨开浮土,露出底下那层黑泥。
“还能救。”她小声说。
王建国走过来,站在她身后:“要不要现在补个仪式?”
“不用。”她摇头,“今晚让地歇着。明天辰时前,我要看露水。”
“看露水?”他笑了,“你还会看天气预报?”
“我不看预报。”她站起来拍拍手,“我看叶子。要是水珠圆滚滚的,说明地气活了,能动工。要是水摊成一片,就是地还在喘气,得再等。”
“那你明早几点来?”
“六点。”她说,“你要是真想带头配合,记得带双干净鞋,旧的放门外。”
“行。”他答应得干脆,“新鞋我家里有,劳保发的还没穿。”
她点点头,背起包袱,桃木剑夹在胳膊下。
“今天就这样。”她说,“地知道了,人也知道了。”
她转身往工地出口走。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耳朵微微动了动。
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手里拿着卷尺和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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