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朱红大门如巨兽巨口般缓缓洞开,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的沉响,像是承载了百年宫闱的秘密。门内两侧,执戈的侍卫如石雕般肃立,银甲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目光锐利如鹰,扫过轿队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墨臻垂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紧,将金箍棒所化的银针又往指缝里按了按——他能清晰感受到侍卫甲胄上沾染的皇家威仪,那是与妖雾截然不同的、带着规矩束缚的压迫感。轿队踏着青石板路往里走,穿过层层雕梁画栋的宫苑,汉白玉栏杆旁的秋菊开得正盛,却被宫人们修剪得规规矩矩,连花瓣都透着几分拘谨。空气中的药味越来越浓,混着宫苑特有的沉水香,形成一种诡异的馥郁气息,吸进肺里都觉得发闷。最终,轿队停在一座飞檐翘角的宫殿前,朱红宫门上悬挂着鎏金匾额,“百花宫”三个大字笔锋柔婉,却被金边衬得格外庄重。墨臻深吸一口气,指尖飞快拂过衣襟,将官袍的褶皱捋得平整——老太医的袍子对他来说略长,下摆拖在地上,走路时能蹭到冰凉的地面。他定了定神,推开轿门,靴底刚触到殿前的汉白玉台阶,就觉一股寒气顺着脚底往上钻。宫殿门口的宫女太监早已候得焦躁,个个垂着头,鬓角的碎发都被冷汗濡湿,见到他露面,连忙齐齐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太医大人,您可算来了!快请进,王后娘娘从方才起就胡言乱语,一会儿喊‘黄袍’,一会儿叫‘内丹’,连贴身宫女都被她推搡伤了,现在殿里乱成一团呢!”为首的老太监急得额角青筋突突跳,上前两步就要去扶墨臻,袖管扫过他手腕时,墨臻清晰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冰凉——那是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才会有的寒意。
墨臻点了点头,宽大的太医袍袖在身侧扫过冰凉的汉白玉台阶,迈着刻意放缓的沉稳步伐走进宫殿。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宫门外的天光与喧嚣一并隔绝,只留得满室沉滞的空气——上好的南海沉水香燃得正旺,烟丝如淡墨般在梁间缠绕,却压不住那股从内室飘来的、带着腐朽气的苦药味,两种气息搅在一起,黏腻地钻进鼻腔,呛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头晕目眩。殿内并未点太多灯,只在四角立着几盏豆大的宫灯,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紫檀木家具的轮廓,雕花屏风上的仕女图在暗影里只剩模糊的身形,倒像极了暗处窥伺的鬼影。正中央的软榻铺着厚厚的云锦褥子,绣着缠枝莲的锦被下,躺着一位面色苍白如宣纸的女子,她身着一袭烟霞色绣桃花宫装,领口袖口的银线绣纹虽精致,却衬得她脖颈纤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眉眼确是极美的,眼尾微微上挑,带着桃花初绽的娇柔,只是此刻那双眸子紧闭,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干裂起皮的嘴唇不住翕动,细碎的呓语从齿间溢出,反复缠绕着几个字眼:“黄袍……别杀我……内丹……救我……”每念一次“黄袍”,她纤长的手指就会猛地攥紧身下的锦被,指节泛出青白,将那绣着并蒂莲的锦缎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像是在对抗着什么噬骨的梦魇。
墨臻走上前,假装为她诊脉,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妖气——与黄袍怪身上的妖气同源,却又带着一丝仙家的气息。他心中一动,金瞳暗凝,一缕金光顺着指尖探入女子体内,想要探查她的记忆。可刚触及她的识海,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回来,那力量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恐惧,让墨臻的指尖都微微发麻。
“你是谁?”百花羞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惊恐与警惕,死死盯着墨臻,“你不是太医!你是他派来的?”
墨臻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暴露了。他索性扯下脸上的伪装,露出真面目,沉声道:“我是孙悟空,受黄袍怪所托,来向你问一个真相——奎木狼为何下凡为妖?你与他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到“黄袍怪”三个字,百花羞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捂着嘴,肩膀剧烈地颤抖,像是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过了许久,她才哽咽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他不是妖怪……他是奎木狼……是我的夫君……”
这话像惊雷般炸得墨臻瞳孔骤缩,指尖的金光都颤了颤。他猛地按住百花羞的手腕,金瞳里满是锐利:“你说什么?奎木狼是你夫君?那他为何下凡为妖,残害生灵?”软榻上的女子被他这股力道攥得蹙眉,眼泪却流得更凶,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锦被上绣着的并蒂莲都被她抓得变了形。“不是他要作恶……是我,都是因为我……”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尘封的记忆里艰难抠出来的碎片,“十三年前,我本是披香殿的侍女,奉命去瑶池送蟠桃,路过奎星宫时,不慎打翻了他炼的凝神丹——那是他要献给玉帝的差事,丹碎了,他便要被贬下凡间受轮回之苦。”
“我吓得浑身发抖,他却没怪我,只说丹药毁了是天意。可我知道,那是他修行千年的心血,是他晋升星宿总管的凭仗。夜里我偷偷跑去奎星宫,跪在他殿前求他降罪,他却隔着殿门说:‘你若真心愧疚,便随我一同下凡吧。’我那时年少痴傻,竟真的偷了瑶池的转生镜,跟着他跳下了轮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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