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麾下众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杨嫣不仅仅是先帝皇后、怀帝太后,她更曾临朝摄政,平定河间王之乱,在宇文氏宗亲、乃至天下藩镇和部分朝臣心中,威望甚高。若我们此刻杀了她,固然痛快,却坐实了‘弑君杀后’的恶名,必会引起更多宗室和藩镇的激烈反弹,届时各地烽烟再起,我们即便坐上这皇位,也要疲于奔命,江山难稳。”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却更加清晰:“反之,若她能‘心甘情愿’地颁下懿旨,拥立本王。那么,本王登基便是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她过去的威望,便能为我所用,成为安抚人心、稳定局势的最好工具。这远比杀了她,有价值得多。”
他看向杨嫣,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诚恳”:“娘娘,您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活着,才能有机会。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您难道不想……看着这江山社稷,最终会走向何方吗?或者说……您难道,就不想为那些因您而死去的人,比如……宇文珏,做点什么吗?”
最后那句话,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向杨嫣心中最痛的地方。
杨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紧握着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那个不幸的皇帝,至死都未查明害死他的真凶……
宇文越捕捉到了她这一丝细微的变化,知道攻心之计已然奏效。
他不再逼迫,挥了挥手:“将凤仪宫好生‘保护’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娘娘清修。至于懿旨之事……本王给娘娘三日时间考虑。希望娘娘,能以社稷为重,做出……明智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多看杨嫣一眼,转身带着一众将领,大步离开了凤仪宫。
沉重的宫门再次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将杨嫣与外界彻底隔绝。
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杨嫣缓缓坐回凤座,那挺直的脊梁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宇文越最后的话语在她脑中盘旋——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为死去的人做点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那支藏着金粉的银步摇已被她紧紧攥在袖中,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那未解的深仇。
屈服?写下那屈辱的拥立诏书,让宇文越这个真正的弑君者、阴谋家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那她杨嫣成了什么?助纣为虐的帮凶?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宇文珏?对得起血战而亡的杨火?对得起这风雨飘摇的宇文氏江山?
宁死不从!这是她最初的决绝。
可是……死了,就真的结束了吗?宇文越依然会想办法登基,这江山依然会落入他手。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关于金屑汤、关于柳皇后、关于所有阴谋的真相,将永远石沉大海。宇文珏的仇,又由谁来报?
一种前所未有的挣扎与痛苦,狠狠撕扯着她的内心。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那片被叛军掌控的天空。
宇文越给了她三天时间。这三天,是屈服的期限,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吗?
她该如何选择?是慷慨赴死,保全名节?还是……忍辱负重,以待来时?
凤仪宫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将她紧紧困住。
而她手中的那支银步摇,此刻仿佛重若千斤,不仅承载着过去的阴谋,更指向了未来莫测的命运。
三天。她只有三天的时间,来做出这个关乎生死、关乎名节、更关乎整个帝国未来的抉择。
凤仪宫如同被遗忘的孤岛,死寂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三日之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每一刻都在消耗着杨嫣的心力。
她端坐于昏暗的殿内,指尖反复摩挲着袖中那支冰冷的银步摇,脑海中天人交战。
赴死易,求生难,尤其是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去求生。
就在第二日深夜,万籁俱寂,连巡夜叛军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稀疏时,殿内一角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杨嫣骤然警觉,循声望去,只见靠墙的一座落地烛台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旁边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墙板竟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窄缝,一个黑影敏捷地钻了出来。
“谁?!”杨嫣低喝,袖中已握紧了唯一能作为武器的发簪。
“娘娘,是臣——陈霆!”黑影压低声音,迅速扯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坚毅而熟悉的脸,正是杨火麾下最得力的副将,陈霆!
他浑身沾满灰尘,显然是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密道潜入。
“陈霆?!”杨嫣又惊又喜,快步上前,“你怎么进来的?杨火他怎样……”
“娘娘放心,杨将军……他…”陈霆声音一哽,随即强行压下悲痛,“将军虽然身负重伤,但禁军中仍有忠于娘娘的弟兄!将军交代我们几条宫中应急密道,以备不时之需。这条通往凤仪宫杂役房的暗道,极少有人知,叛军尚未察觉!”
杨嫣心中一阵刺痛,杨火不能前来禀报,但还是为她留下了后路。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外面情况如何?宇文越有何动向?”
“东海王……不,逆贼宇文越已控制了京城所有要害,正在加紧清洗异己,逼迫朝臣拥戴。他对娘娘您看管极严,凤仪宫外围至少有三百甲士昼夜巡逻。他给的三日之期,恐怕并非虚言,三日后若娘娘不从,他极可能……”陈霆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杨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本宫绝不会向他低头。陈霆,你可能联系到宫外尚可信赖之人?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陈霆重重点头:“能!禁军旧部虽被打散,但仍有数百忠勇之士隐匿在城中,愿誓死护卫娘娘!只是……如何突破这重重封锁,逃出京城,难度极大。”
杨嫣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自己身上华丽的朝服,又看向陈霆沾染尘土的夜行衣,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宇文越要的是名正言顺,他暂时不会公然对本宫下杀手,这是我们的机会。”她快速说道,“你立刻通过密道出去,联络可靠人手,准备接应。明晚子时,还是从这里接应本宫出去。出去之后,我们不能硬闯,需得……改头换面。”
她低声对陈霆交代了一番。陈霆先是愕然,随即眼中露出敬佩之色,重重抱拳:“臣明白!定不负娘娘所托!”
陈霆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道之中。
墙板合拢,殿内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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