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河出来,易灵君策马行了几日,终究还是拐去了乾东城。那纸婚约早已作废,可她心里总有个念头牵扯着,想去看看百里东君,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乾东百里府的门开着,她站在庭院里,正撞见温洛玉端着药碗出来。
“温姨。”她轻声唤道。
温洛玉脚步一顿,回头看清来人,眼中闪过几分惊讶,随即涌上浓浓的愧疚:“你是……灵君?”
她知道赐婚之事从来由不得灵君做主,可百里家自始至终没把她被改赐给琅琊王的消息告诉东君,这桩事里,总觉得对不住眼前这孩子。
易灵君避开她的目光,望着廊下的盆栽笑道:“我出门游历,顺路过来看看您,还有百里爷爷和伯父。”
自始至终,她没提“百里东君”四个字。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脚步声,百里洛陈和百里成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百里爷爷,伯父。”易灵君连忙起身行礼。
百里洛陈看着她,眼里满是温和——这毕竟是自家孙子放在心尖上的姑娘,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再见时,总归是欢喜的。
“灵君长大了。”他感慨道,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易灵君喉咙发紧,方才想好的话全堵在了心口:“人都会长大的,爷爷,我……”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今她身系影宗,又牵扯着朝堂秘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坦然站在百里东君身边的易家二小姐,这般身份,确实不该再来见他。
温洛玉终究是心软,轻轻叹了口气:“灵君啊,你和东君……终究是有缘无份,忘了吧。”
“我知道。”易灵君垂下眼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不该来的,可我……”
可她总想来这一趟,像是要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
百里成风接过话头,语气沉重:“灵君,我们都清楚,那事不是你能左右的。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你和东君……难了。”
百里洛陈摆摆手,缓声道:“来了就是客,多住几天吧。”
易灵君却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百里家的徽记。她双手捧着递过去:“爷爷,这次来,也是想物归原主。这玉佩,还给您。”
这是当年百里洛陈作为长辈给未来孙媳的信物,如今该还回去了。
百里洛陈看着那块玉佩,神色复杂,推回了她的手:“是我百里家对不起你,这玉佩你留着。将来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们,百里家还能护你几分。”
他说的“对不起”,不止是东君的沉默,更是百里家在赐婚之事上的不作为——他们明明知道消息,却为了避开风波,始终没对东君言明,让灵君独自扛下了所有。
易灵君却摇了摇头,将玉佩轻轻放在石桌上:“不,赐婚之事,是我对不起百里家,没能拒绝陛下。”
话虽如此,在场的人都心里明镜似的——普天之下,谁又能真正拒绝皇帝的赐婚呢?那轻飘飘的一道圣旨,压垮的又何止是一段年少情愫。
玉佩静静躺在石桌上,映着天光,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走出百里府,日影已斜斜掠过门楣。易灵君刚拐过街角,一阵清朗的少年声便顺着风飘了过来,像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荡开圈圈涟漪——是百里东君。
“待我成了那名满天下的酒仙,便提着最烈的酒、最清的月,去寻她!”他的声音里裹着少年独有的飞扬,“到那时,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百里东君放在心尖上的小仙女。”
易灵君的脚步骤然僵住,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
酒仙,小仙女……
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原来当年那纸被圣旨撕碎的婚约,那些她藏在暗夜里反复摩挲的念想,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耿耿于怀。她以为的“未完待续”,在他这里,早已翻篇成了崭新的篇章。
身旁的紫簪望着自家小姐骤然失了神采的眼眸,嘴唇动了动,终究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眼底的心疼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风卷起易灵君的裙角,也吹落了她强撑许久的伪装。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细碎的湿痕。她望着少年声音传来的方向,哭得不能自已。
她怎会知道,百里东君口中的小仙女,正是多年前那个在桃花树下,接过他亲手酿的果酒,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少女——是她,易灵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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