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烙印带来的神魂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疲惫和一种灵魂被撑大后的空洞感。但陈宵没有时间休息。天光未亮,监工未至,这是他唯一能够利用的、不受打扰的短暂空隙。
他蜷缩在冰冷的铺位上,双目紧闭,所有的心神都沉入体内,聚焦于那篇如同天生便存在般,烙印在他意识深处的《九霄玄雷谱》起始篇——“引煞淬脉篇”。
法诀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朴简陋,但其行功路线和要求,却堪称霸道绝伦。它并非引导温和的天地灵气,而是要引动外界煞气,尤其是雷煞之气,以身为炉,以煞为火,硬生生将原本脆弱狭窄的经脉煅烧、拓宽、重塑!
这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修士而言,都是自杀式的行为。煞气入体,轻则经脉受损,重则走火入魔,神魂俱灭。更何况是属性最为爆烈、代表着毁灭与刑罚的雷霆煞气!
但陈宵没有选择。
他的经脉早已在三年前被执法堂长老废去,如同被蛮力摧毁的河道,干涸、断裂、堵塞,灵根亦黯淡无光,与天地灵气的感应几乎完全断绝。常规的修炼之路,对他而言已经彻底堵死。这《九霄玄雷谱》,这看似疯狂的“引煞淬脉”,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也是最为契合他当下处境的救命稻草——以毒攻毒,破而后立!
他尝试着,按照法诀所述,意念集中,去感应、引导那蛰伏在胸口吊坠之内,因为吸收了数块雷纹矿石能量,又在传承烙印激发下,初步凝聚而成的那一点……“雷种”。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的光点,在他模糊的内视感知中,呈现出一种尊贵的淡紫色,细小如尘埃,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内敛的毁灭气息。它安静地悬浮在吊坠与他身体连接的某个奇异节点,仿佛沉睡的太古雷兽。
“引!”
陈宵心中低喝,意念如同最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上那点紫芒。
起初,雷种毫无反应。
他不放弃,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回忆着传承烙印中那尊雷帝统御万雷、雷龙翱翔星海的无上意志,将自己残存的不甘、仇恨、以及对力量的极致渴望,化作一股坚定的牵引力,再次尝试!
“嗡……”
雷种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似乎被这股微弱却执拗的意志所触动。
紧接着,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闪烁着微弱紫光的雷霆之力,如同被唤醒的幼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姿态,从雷种中分离出来,顺着陈宵意念的引导,触碰到了他胸口附近第一条断裂、萎缩的经脉——手太阴肺经的起始段。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猛地按在了最娇嫩的神经末梢上!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灼烧、撕裂、麻痹的剧痛,瞬间从那一点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席卷了他全部的感知!
“呃啊——!”
陈宵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虾米,剧烈的痉挛从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牙齿深深陷入皮肉,鲜血的腥甜味在口腔中弥漫,才勉强没有发出凄厉的惨嚎。
这仅仅是开始!
那丝细微的雷霆之力,并未因他的痛苦而有丝毫怜悯。它如同最冷酷的工匠,又如同最具破坏力的入侵者,沿着那条早已废弃的经脉路径,蛮横地向前推进!
所过之处,原本如同干涸泥土般脆弱、布满裂痕的经脉壁,在这股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地寸寸碎裂、瓦解、化作虚无!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一根烧红的细铁丝,在他体内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一点点地钻凿、焚烧、清理着所有的淤塞和残骸!
痛!太痛了!
这痛苦远超当初被废修为时的瞬间剧痛,那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凌迟般的折磨!每一寸经脉的碎裂,都清晰无比地反馈到他的神魂之中。他的意识在痛苦的浪潮中剧烈摇摆,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厉鬼在尖啸。
放弃吗?
只要松开意念,停止引导,这非人的痛苦或许就能立刻停止。
这个念头如同诱人的魔音,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回荡。
不!
绝不能放弃!
陈宵的脑海中,猛地闪过林琅那得意的狞笑,闪过执法堂刘长老冷漠的眼神,闪过父母遗物吊坠的微光,闪过那声穿越万古、带着期盼与悲怆的龙吟!
仇恨!希望!传承!责任!
这些情绪如同四根烧红的楔子,狠狠钉入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将其强行稳固!
他猛地睁开通红的双眼,尽管眼前只有洞穴的黑暗,但他仿佛能看到体内那残酷而充满希望的一幕——紫色的雷光如同微小的犁铧,在他荒芜的经脉废墟中,硬生生犁开一条焦黑、破碎,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通道!
他不再试图抵抗痛苦,而是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去“观看”这痛苦,去“引导”这痛苦。他将全部的精神力,化作最精准的刻刀,跟随着那丝雷霆之力,小心翼翼地约束着它的破坏范围,引导它沿着正确的经脉路线前行,避免它失控地摧毁周围完好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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