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创投的考察安排在三天后。沈总亲自带队,一行五人,包括一位农业专家、一位财务分析师和两位投资经理。消息一出,清水县仿佛突然被推到了聚光灯下。
“晓哥,接待方案定好了。” 苏雨晴把一份详细的日程表放在我桌上,“第一天看清水总部和文创工坊,第二天去青河茶园和体验中心,第三天座谈。县里知道这事,主动提出可以安排领导会见。”
我扫了一眼日程:“领导会见放在最后一天,先让他们看实实在在的东西。记住,我们展示的不是政绩工程,是商业模式和人的状态。”
孙怀圣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把三个示范县的接待点都跑了一遍:“格老子的,我让林守拙把他那茶园收拾得跟画儿一样!老林紧张得很,说没见过这么大的投资公司。”
“告诉他,不用紧张,就展示平时怎么做茶的。”我说。
考察第一天,沈总一行准时抵达。
上午的参观按部就班。陈默在文创工坊展示了从竹编到成品的设计流程,刘健在电商运营中心实时调出数据大屏。沈总问得很细,尤其关注用户复购数据和供应链成本。
中午在员工食堂用餐时,发生了第一个小插曲。沈总看到我们的菜单——全是当季本地蔬菜和自产大米,忽然问:“林总,你们高管的餐标和员工一样?”
“一样。”我指了指旁边一桌,“那边穿蓝衣服的是仓储主管,对面是财务部新来的大学生。我们这儿不分桌。”
沈总点点头,没说话,但我看见她在笔记本上记了点什么。
下午去青河县的路上,她和我同车。
车开过一片正在施工的体验中心工地时,沈总忽然问:“林总,如果启明投资,你计划怎么用这笔钱?”
我早有准备:“三部分。40%继续投入数字平台和供应链建设,30%用于在省内复制青河模式,30%储备用于可能的战略并购。”
“不考虑省外扩张?”
“还不是时候。”我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我们的模式需要深度理解当地风土人情,冒然出去容易水土不服。先把中南省做透,做出不可复制的壁垒。”
沈总沉默了一会:“很多投资人不喜欢‘慢’的公司。”
“那我们可能不是他们要找的公司。”我转过头,直视她的眼睛,“山川要做的不是最快上市的公司,而是活得最久、对土地最有价值的公司。”
她笑了笑,第一次在正式场合露出这样的表情:“有意思。”
第二天在青河县的考察更深入。
林守拙果然紧张,介绍茶园时声音都有些抖。但当沈总问到土壤改良的具体方法时,他一下子来了精神,蹲在地头抓起一把土,从酸碱度讲到微生物群落,讲到如何不用农药防治病虫害。
“这些方法,能教给其他茶农吗?”沈总问。
“能啊!我们每个月都有培训,附近的茶农都来听。”林守拙搓着手,“就是……有些老方法见效慢,年轻人不愿意学。”
沈总身后的农业专家眼睛亮了,拉着林守拙问了半个多小时技术细节。
下午在体验中心,几个正在参加亲子活动的城里孩子围着一片菜地叽叽喳喳。沈总驻足看了很久,忽然问身边的投资经理:“你觉得,这些孩子二十年后会记得今天吗?”
没等回答,她自言自语:“如果记得,他们会对土地有什么样的感情?”
晚上回到清水县,我收到一条意外的信息。
是长风资本的徐总发来的:“林总,听说启明在你们那儿考察?方便的话,我们团队下周也想过来看看。当然,如果你们已经有意向,就当我没说。”
语气客气,但透着竞争的火药味。我把信息拿给李总看,他沉吟道:“长风这是急了。他们之前可能觉得你们会选择条款更宽松的他们,没想到启明这么认真。”
“你怎么建议?”
“都见。”李总说得干脆,“让长风来看看不是坏事。有竞争,你的条款才能更有利。不过要把握好节奏,别让启明觉得我们不专一。”
第三天上午的座谈会,气氛比预期中严肃。
启明的财务分析师抛出一连串问题:三个示范县的投资回报周期、未来三年的人员扩张计划、与产业基金的债权转股条件……林爱国一一作答,但有些细节显然让对方不太满意。
“你们的人力成本增速比营收增速高了五个百分点,这个怎么解释?”分析师追问。
刘健接过话头:“因为我们在培养人。电商部门的新员工前六个月不背业绩指标,只学产品和流程。短期看是成本,长期看是壁垒。”
“资本不一定有耐心等‘长期’。”分析师直言不讳。
会议一时陷入僵局。这时,沈总放下一直记录的笔,开口说:“我讲个故事吧。”
会议室安静下来。
“我父亲是知青,当年在东北下乡。他常说,那时候最笨的农垦方法是什么?——春天把种子撒下去,秋天等着收,中间什么都不管。而最聪明的方法呢?是观察这片土地适合种什么,是花时间改良土壤,是找到最懂这片土地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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