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清晨,天还蒙着层浅灰色的薄纱,凤仪宫的烛火却已盈盈亮起。
锦姝被帐外细碎的脚步声扰醒,睁开眼时犹带惺忪,懒懒打了个哈欠,嗓音软糯:“秋竹,若没有你,我这身子怕是起不来了。”
秋竹正捧着叠好的素色寝衣进来,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抿唇一笑:“娘娘在谢府时,日上三竿才起,如今不过比那时早了两个时辰,就这般念叨。”
说着朝门外轻唤一声“郁金”,梳妆宫女便捧着紫檀木匣子碎步而入。
锦姝倚着引枕,任由秋竹为她掖好被角,眼底泛起怀念:“先前父母疼宠,兄长呵护,莫说早起,便是赖到午时,也无人说半句不是。”
谢家世代将门,男丁兴旺,她作为这一辈唯二的嫡女,自幼被娇养在锦绣堆里,何曾受过这般晨昏定省的规矩。
郁金已将妆匣打开,珠翠琳琅满目。锦姝略扫一眼,淡淡道:“今日梳个单螺髻罢,首饰拣素净的便是。”
如今怀着龙胎,不愿在妆饰上耗费心神,更不欲因珠光宝气惹人闲话。
郁金恭顺应下,纤指轻挽青丝。那墨缎般的长发极易梳理,不过片刻便盘成精致的单螺髻,斜插一支赤金缠珍珠步摇,耳垂缀着银镶蓝宝耳珰,既不失中宫威仪,又透出几分温婉。
待锦姝收拾妥当移步正殿,殿内早已站满了人。六宫嫔妃皆已到齐,皇子公主们由奶娘领着规规矩矩立在两侧。
众人齐整见礼,声如珠玉落盘。
锦姝端坐凤椅,目光流转间却蹙起黛眉:“卫贵人与何贵人为何未至?”视线落在徐妃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徐妃,卫贵人是你华清宫的人,可知缘由?”
徐妃跟着蹙眉,面上疑惑不似作伪:“回娘娘,今早臣妾还见卫贵人说欲早些来请安,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旁侧的陈容华轻抚袖口绣纹,慢声细语道:“昨夜原是卫贵人侍寝。她也是东宫旧人了,许是陛下怜惜,多留了片刻才迟了。”
锦姝未应声,只转向秋竹:“今日可有人递牌子告假?”
秋竹躬身回话:“回娘娘,并无。”
正说着,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卫贵人与何贵人终于匆匆而至。
二人疾步入内,屈膝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又转向众妃一一见礼。
锦姝玉指轻叩凤椅扶手,声线添了三分威仪:“如今连本宫的晨省都不放在眼里了?”凌厉眼风扫过,惊得卫贵人身子微颤。
卫贵人慌忙抬头,面染惶急:“娘娘恕罪!嫔妾在途中遇着急事,这才来迟,绝不敢对娘娘不敬。”
何贵人始终垂首静立,看不清神色。
锦姝凝视卫贵人,语气稍缓:“何事这般紧要,竟误了请安时辰?”她并非不通情理,若真有事由,自当体谅。
未待卫贵人答话,温淑妃突然轻呼:“何贵人,你这脸是怎么了?”
这位昔年东宫旧友与何贵人、陈容华素来亲近,此刻见何贵人面色有异,自然要问。
众人目光齐聚何贵人脸颊——那原本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印着淡淡掌痕,虽敷了粉,在烛光下仍清晰可辨。
锦姝面色骤沉,叩击扶手的力道重了三分:“何贵人,你来说。”
何贵人缓缓抬头,容色平静如深潭:“今早途中偶遇卫贵人。她说嫔妾无宠无势,见未主动行礼便动了手。”语气淡漠得像在说旁人的事。
“你血口喷人!”卫贵人霎时变色,也顾不得礼数高声反驳,“我不过提醒你尊卑有别,何时动过手?分明是蓄意构陷!”
何贵人依然平静,目光直迎锦姝:“娘娘,当时宫道上有不少宫人目睹,若娘娘不信,传她们一问便知。”
锦姝朝秋竹递个眼色,秋竹立即会意,转身疾步而出。
殿内顿时寂然,众妃皆垂首屏息,唯闻卫贵人愈发急促的喘息。
“娘娘万不可信她!定是嫉妒嫔妾昨夜侍寝,故意设局诬陷!”卫贵人跪倒在地,声带哭腔仍不肯认。
锦姝冷眼睨她:“是与非,待秋竹带人回来自有分晓。若你果被诬陷,本宫自当还你公道。”命二人起身时,卫贵人双腿发软,需宫女搀扶方能站立。
约莫一炷香后,秋竹引着四名洒扫宫女入殿。
这些末等宫人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刚进殿便扑通跪倒,声音发颤:“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主子。”
锦姝略抬手,语气温和些许:“起身回话。今晨可曾在宫道见着卫贵人与何贵人?”
跪在最前的宫女强自镇定:“回娘娘,奴婢见过。”其余三人连忙附和。
“当时情形如何?”锦姝目光定在领头宫女身上,威仪自成。
卫贵人死死瞪着几人,唇色发白,眼中俱是威胁。
锦姝尽收眼底,黛眉蹙得更紧,却未言语。
宫人们虽惧卫贵人日后报复,更怕在皇后面前欺君,踌躇片刻终究如实道来:“回娘娘,卫贵人拦下何贵人斥其不懂规矩,何贵人辩了几句,卫贵人便掌掴对方,还说了些难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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