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的临京,早已褪去了冬日的凛冽。宫墙内的积雪融得干干净净,连廊下挂了一冬的冰棱也没了踪迹,内务府前些日子便遣人撤了各宫的炭火,换上了轻薄的春纱帘幕。
凤仪宫正殿里,暖融融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金砖地面上,映得殿内的鎏金熏炉都泛着柔和的光。
除了被禁足的徐婕妤,以及尚在月子里的何嫔,后宫的妃嫔都已齐聚正殿。
锦姝身着一袭石榴红绣暗纹的宫装,斜倚在铺着软垫的宝座上,隆起的小腹被宽大的衣摆衬得格外明显。
她抬手拢了拢袖口,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风:“开春了,内务府新送的春衫,各宫都收到了吧?可有缺漏或是不合心意的?”
一边的秋竹语气恭敬:“回娘娘的话,永寿宫一应衣物都已送到,料子是上好的杭绸,样式也合时宜,没有任何遗漏。”
“有皇后娘娘坐镇凤仪宫,内务府哪里敢出半分差错。”江昭容紧接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奉承,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锦姝的肚子,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锦姝对两人的话不置可否,只笑着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白玉茶杯抿了一口——杯里泡的是温和的胎菊,是太医院特意为她安胎配的。
待茶盏放回托盘,她才继续道:“再过半月,新选的秀女就要入宫了,各宫需提前腾好住处,调教好宫人,莫要到时候手忙脚乱。”
“是,遵皇后娘娘旨意。”殿内众人纷纷低头应和,声音整齐划一。
江昭容却没就此打住,她微微前倾身子,目光落在锦姝的小腹上,语气带着几分“关切”:“臣妾瞧娘娘这肚子,该有六个月了吧?这般显怀,想来用不了多久,宫里就要添位皇子了,臣妾先恭喜娘娘。”
锦姝闻言,指尖轻轻摩挲着小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确实六个月了。只是男女之事,向来由天定,过早下定论,反倒不好。”
“娘娘这话就见外了。”江昭容连忙摆手,笑容里带着几分笃定,“您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腹中必定是位皇子,将来也好继承大统。”
这话刚落,对面的温淑妃便轻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却带着锋芒:“妹妹这话,倒让姐姐以为你精通医术,能断胎儿性别了。妹妹不仅容貌出众,竟还有这般本事,真是让姐姐好生羡慕。”
温淑妃话里的打趣,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江昭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指悄悄攥紧了袖口,连忙解释:“姐姐说笑了,臣妾哪懂什么医术?不过是瞧着娘娘福气好,随口一说罢了——咱们都曾怀过龙裔,不过是凭经验揣度罢了。”
温淑妃没再接话,只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浮沫,留下江昭容一个人在原地勉强维持着笑容。
锦姝见状,适时开口打破尴尬:“好了,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陛下的子嗣,本宫都会好好待他。”说罢,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柔婕妤,语气软了几分,“柔婕妤,开春后天气渐暖,你的身子可还吃得消?若是觉得乏力,便多歇着,不必强撑着来请安。”
柔婕妤先前正望着窗外的春景发呆,冷不丁被点名,连忙回过神来,起身躬身道:“多谢娘娘关心,嫔妾身子已无大碍,每日也会遵医嘱喝药调理,劳娘娘挂心了。”
“那就好。”锦姝微微颔首,目光又扫过众人,“开春后流感易犯,你们若是有头疼脑热的,别想着硬扛,尽早去太医院请脉。”
嘱咐完琐事,锦姝话锋一转,看向温淑妃和柔婕妤:“明年安哥儿和若姐儿就要进太学了,你们俩是孩子的生母,今年得提前为他们开蒙。过几日本宫会让内务府挑几个有学问的先生,你们也多费心些。”
“谢娘娘为孩子们着想,臣妾定当尽心。”温淑妃和柔婕妤连忙起身谢恩,语气里满是感激——皇后能记挂着孩子的学业,足见对她们的信任。
锦姝摆了摆手,又道:“还有一事。新人入宫后,后宫事务必定增多,本宫与陛下商量过了,决定让温淑妃协助本宫协理后宫,掌六宫事宜。”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纷纷低下头,指尖悄悄绞着衣角——谁都知道,协理后宫的权利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半个后位的象征。
先前在东宫时,虽也是温淑妃和徐婕妤管事,但如今是新帝登基,后宫格局早已不同,皇后这一举动,无疑是给温淑妃递了一把实权。
温淑妃自己也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锦姝会突然放权给她。她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对着锦姝深深行了一礼,语气恳切:“臣妾资质浅薄,恐难担此重任,但既然陛下和娘娘信任,臣妾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二位的期望。”
“你性情温和,做事稳妥,本宫信得过你。”锦姝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江昭容——只见她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紧,指节泛白,脸上却强装着平静,只是那眼底的不甘,终究没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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