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容华斜眼看了一下那锦盒,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淡地回应道:“多谢娘娘美意,嫔妾心领了。”
徐妃也不恼,将锦盒放在一旁桌上,“那本宫就先告辞了,你好生休养。”说罢,她朝温淑妃福了福身,转身欲走。
这时,一直沉默的二皇子突然行礼开口:“徐妃娘娘慢走。”
徐妃脚步一顿,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方才陈容华那语气,又忆起二皇子看向自己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春和殿外的海棠开得正艳,可这满目春色却衬得她心头愈发凄凉。
她回头看了眼仍立在殿中的二皇子,少年单薄的身影在殿内投下一道孤寂的影子。
徐妃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勉强勾起一抹笑:礼哥儿懂事了。雪青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徐妃搭着她的手,步履沉重地离开了春和殿。
温淑妃站在一边,望着徐妃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这徐妃,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她转身看向床榻上的陈容华,语气柔和了几分:忆南,你也别往心里去,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说着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太医说了,你这病最忌忧思过度。
大皇子在一旁不安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温淑妃这才意识到孩子还在等着,便又安慰了陈容华几句,带着大皇子离开了。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窗外风吹过海棠的沙沙声。
陈容华靠在床头,锦被下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目光却似穿透了那重重宫墙,不知落在了何处。
春和殿内药香苦涩,她有些出神。不过半月前,她腹中那个小生命还在,如今却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杏仁端着药碗在门外踌躇许久,终是不敢打扰。
二皇子见众人都走了,轻轻走到床前。他望着陈容华憔悴的面容,想起往日里她教自己温书时温柔的笑靥,不由鼻头一酸。
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陈容华的手,声音还带着几分稚气:陈娘娘,您别再伤心了,先把身子养好了。昨儿个奶娘还夸儿臣字写得好呢,等您好了,儿臣写给您看好不好?
陈容华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不过总角之年的孩子,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勉强挤出一丝笑,伸手摸了摸二皇子的发顶:礼哥儿,多亏有你陪着陈娘娘。
话音未落,喉间又是一阵发痒,她忙用帕子掩住唇咳嗽起来。
这时杏仁终于端着药进来,见主子咳嗽,连忙放下药碗替她拍背:主子,该喝药了。
褐色的药汁在青瓷碗中微微晃动,倒映着陈容华苍白的容颜。
陈容华恍若未闻,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平坦的小腹。
二皇子懂事地接过药碗:陈娘娘,儿臣喂您喝药吧。
窗外一阵风吹过,几片海棠花瓣打着旋儿飘进殿内,落在乌黑的地砖上,像极了谁人暗红的心事。
“主子,陛下走的时候说了,说今夜会来陪您。”杏仁站在一边,拿起帕子擦拭着陈容华嘴边的药渣。
陈容华听闻,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下凌乱的发髻,又扯了扯有些褶皱的被子。“陛下……还记挂着我。”她声音轻颤。
嫔妃小产,皇帝要前去探望是必然的。
二皇子见陈容华如此,握紧她的手,“陈娘娘,父皇来了定会宽慰您的。”
……
“娘娘……”雪青见徐妃执意走回梧栖殿,便开口道:“娘娘,这离咱们宫中有些许路呢,您怀着身子多有不便,还是上轿撵吧。”
徐妃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必,本宫正好走走。”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透露出一种无法撼动的决心。
暮色渐渐垂落,宫灯次第亮起,照亮了蜿蜒的宫道。
也不知她们走了多久。
徐妃扶着雪青的手,缓缓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在宫女的手腕上掐出几道月牙痕。
远处,春和殿的琉璃瓦在最后一缕霞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块正在凝固的血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暗红色调。徐妃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久久凝视着那片琉璃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娘娘,当心台阶。”雪青的提醒声突然传来,然而徐妃似乎并未听到,她的思绪早已飘远。
就在雪青话音未落之际,徐妃突然甩开了她的手,石榴红的裙裾如火焰般扫过石阶上的几片海棠残瓣——那残瓣显然是从春和殿的方向飘来的。
“怎么能吹得这般远呢?”徐妃喃喃自语道,“看来是今日的风大了些。”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回荡,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
“礼哥儿今日……他与本宫倒是愈发的生分了。”徐妃突然驻足,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一抹忧虑。
雪青见状,赶忙低头应道:“娘娘,可是自古以来都是血浓于情,或许二殿下另有隐情……”
徐妃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这笑声惊飞了檐下栖雀,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她恍惚望见春和殿的窗纸上映出三个身影:陛下正俯身握着二皇子的手习字,陈容华纤瘦的影子立在案边研墨,好一幅天伦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