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比她年长九岁,常年浸在朝堂与沙场的冷硬里,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对这份青涩热烈的心意,实在生不出同等的情愫。
“今日在行宫那边,可还安稳?”他随口问道,目光掠过她腕上那串素白玉珠——那是锦姝送的陪嫁,她日日戴着,衬得皓腕愈发纤细。
容氏垂着眼帘,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角,脸颊泛起一层浅红:“劳世子爷挂心,一切都好。皇后娘娘与容华主子都照拂着,只是想着世子爷在猎场奔波,倒没心思赏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难掩的骄傲,“听闻世子爷今日猎获颇丰,将士们都赞您勇武呢。”
谢予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满桌都是他惯吃的口味,显然是她精心吩咐的。他心中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意昭然若揭,而他作为谢家嫡长孙,既已与她成婚,便该尽到夫君的责任。
谢予怀目光在她清秀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终是开口道:“怀州之事已定,不日我将与知昀一同赴任。此去恐需一两年,府中……便托付给你了。”
容氏微微一怔,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惊讶,有不舍,或许还有一丝对未来的茫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敛衽行礼,声音依旧沉稳:“妾身明白了。世子爷放心前去,家中一切,妾身自会尽力,定不让世子爷有后顾之忧。”
她没有多问朝堂之事,也没有流露出小女儿态的不依,这份懂事与担当,让谢予怀心中那点因离别而生的歉疚,又深了几分。
“你……自己也多保重。”他顿了顿,补充道,“若有难处,可去寻母亲与皇后娘娘,或递信给我。”
容氏垂眸应下,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裙摆,锦缎的纹路硌着掌心,才勉强压下喉间的涩意。
她抬眼时,脸上已漾开温婉的笑意:“世子爷不必挂心妾身,世子爷下月远赴怀州,需得提前留意身子。那边冬日虽不苦寒,但妾身已让人备了加厚的狐裘与暖炉,还有爷惯用的伤药,都一并装箱,待启程前让小厮妥帖收好。”
谢予怀看着她细致周全的模样,喉结动了动,终是没再多言,只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复杂。
成婚三月,他始终待她相敬如宾,她却从未有过半分怨怼,反倒将这份婚姻里的责任,尽得无可挑剔。
夜深时,谢予怀躺在外侧床榻边,身侧便是容氏的身影,呼吸轻浅。
他听着内室余温里残存的、她整理行装后留下的淡淡皂角香,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着案几上堆叠的衣物与药盒,件件都透着她的用心。
他忽然想起锦姝那日说的话,此刻竟才真正懂了那话的分量。
帐内只剩月色漏进来的清辉,薄纱帐幔垂在榻边,被夜风拂得轻轻晃动,映得谢予怀的身影愈发宽实。
“还没睡?”
容氏刚翻过身,还未稳住气息,便听见身侧人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刚从浅眠中醒来的沙哑,却依旧沉稳。
她身形猛地一顿,下意识地将蜷起的手指又往里缩了缩,指尖攥住身下的锦褥,布料上绣着的缠枝莲纹路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方才翻身为了不扰他,她已是极尽轻柔,却还是被察觉了。
谢予怀不知何时已坐起身,后背挺得笔直,玄色中衣的布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肩背的线条利落而有力,透着常年习武之人的硬朗。
容氏抬眼望去,只能瞧见他宽厚的脊背。她心头微微发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妾身可是吵到世子爷了?”
话出口才觉不妥,夜已深沉,他白日在猎场奔波一日,想来早已疲惫,自己这般辗转反侧,终究是失礼了。
谢予怀闻言,转头看向她的方向。
月色落在他侧脸,勾勒出下颌线的利落弧度,平日里冷冽的眉眼,在清辉中柔和了些许。
他原是浅眠,方才隐约听见身侧有动静,却未想到是她还未睡。
“没有。”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本也还未睡熟。”
容氏闻言,紧绷的肩膀稍稍松弛了些,却依旧不敢放松姿态,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垂眸看向床榻边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能感觉到谢予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反倒像是一种温和的探问。
榻边的暖炉还燃着余温,散发出淡淡的炭火香气,混合着她发间的皂角香,在帐内弥漫开来。
谢予怀看着她垂眸敛目的模样,月光下能瞧见她耳尖泛着的一点浅红,像是被夜色衬出来的,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怯,与往日那般沉稳干练的模样截然不同。
“可是哪里不适?”他终究还是问了一句。白日见她在行宫侍奉,神色如常,此刻这般辗转,想来是有缘由的。
容氏身子又是一僵,连忙摇头,声音依旧轻柔:“并无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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