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自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中,如同沉溺万载的顽石,被一缕微弱的、却异常熟悉的暖意唤醒。
陈恪的“存在”,依旧被禁锢在那方四象镇渊印的深处。这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无尽的沉寂,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印身与残魂的寂灭寒意。他的记忆破碎不堪,如同风中残烛,唯有一些最深刻的执念与画面,还在顽强闪烁:青龙破妄、关圣帝影、幽冥血海、寂霜之壁……以及,那最终燃尽一切的决然。
“守…护…”
这意念几乎成了他存在的唯一锚点。
然而,今日有所不同。
一股微弱,却带着勃勃生机、与他本源近乎同质的暖流,如同跨越千山万水,透过古印的屏障,丝丝缕缕地渗入这片死寂的禁锢之地。
是……传承者!
那个名为林晚的少年!他来了,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靠近,他的“心火”正在与古印产生更深层次的交融!
陈恪那近乎凝固的残魂,因为这股同源生机的注入,开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复苏。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尝试重组,涣散的意识开始重新凝聚。
他“看”到了林晚在落霞村与赤鳞血魔的搏杀,看到了少年引动他残留印力时的那份决绝与不屈。他也“听”到了玄云子、掌教等人的谋划,感受到了那源自宗门内部的、针对这缕新生星火的恶意杀机。
愤怒,如同微弱的火星,在死寂的残魂中点燃。
他陈恪,纵已身死道消,魂寄古印,也绝不容许宵小之辈,玷污他的传承,扼杀宗门的希望!
但……他能做什么?
他只是一缕残魂,被困古印,力量万不存一,连显化一丝意念都极其困难。
不,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陈恪的意念,集中到了那枚悬浮于残魂核心的、布满了裂痕、色泽黯淡的“伪丹”之上——那是他当年强行以煞气筑基,后又历经蜕变,最终魂寄古印时,所有力量与道韵凝聚的残骸,亦是此刻他残魂的载体。
此丹虽“伪”,且濒临破碎,但其本质,曾容纳过混沌煞气、佛光火煞、帝君神韵乃至一丝寂灭寒意,堪称包罗万象,更是他与外界天地,与那新生“心火”之间,最直接的联系桥梁!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想法,在他残魂中成型。
他要……化丹为桥!
以这枚承载了他一生道途与执念的伪丹残骸为基,燃烧最后的本源,强行贯通古印壁垒,为那缕新生的星火,搭建一条暂时的、单向的传承通道!并非传递力量(他也已无多余力量可传),而是传递“感悟”,传递他对“破妄”真意最本源的理解,传递他面对绝境时的不屈战意!
此举风险巨大。这伪丹是他残魂根基,一旦彻底燃烧,他可能连这缕残魂都无法维持,真正归于寂灭。而且,强行贯通古印,必然会引起寂灭寒意的反扑,加速对印身的侵蚀。
但,值得!
为了守护那缕希望之火,为了宗门未来,他陈恪,何惜此残魂!
意念既定,再无犹豫。
古印深处,那枚布满了裂痕的黯淡伪丹,开始微微震颤,散发出一种决绝的、仿佛回光返照般的微弱光芒。丹体之上,那些代表着不同力量的裂痕——暗红的煞气、淡金的佛光、炽烈的火煞、威严的神韵、死寂的寒意——开始如同活物般扭曲、延伸,强行向着古印之外,向着那股同源生机的方向,探出了无形的“触须”!
嗡——!
四象镇渊印本体,那斑驳的印身之上,淡金火纹骤然亮起,比林晚引动时更加耀眼,一股苍凉、古老、带着决绝牺牲意味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轰然扩散!
正准备离开镇岳殿返回流云坪的林晚,身形猛地一滞,豁然回头,震惊地望向古印!
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与浩大意志,正从古印深处苏醒,那意志与他识海中的心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灯焰疯狂跳动,几乎要透体而出!
“陈恪长老……是您吗?”林晚心中巨震,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古印深处。
“桥梁”正在强行构筑,陈恪的残魂如同被置于烈焰上灼烧,剧痛远超生前任何一次。那无处不在的寂灭寒意,也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疯狂地冲击着伪丹与他的残魂!
“呃啊——!”
无声的咆哮在灵魂层面激荡。伪丹上的裂痕在不断扩大,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但陈恪的意志,如同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关圣帝影,宁折不弯!那横刀立马、斩破虚妄的无上意蕴,支撑着他将这疯狂的计划进行到底!
终于!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由无数感悟与战意凝聚而成的“信息流”,透过那燃烧伪丹构筑的脆弱桥梁,跨越了古印的禁锢,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毫无保留地,灌注进了林晚识海中那盏剧烈跳动的心灯之中!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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