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细雨初歇,空气里漫着梧桐叶与泥土混合的清润气息。顾清媛按着陆景年发的地址寻去,车子停在一条隐于老洋房区的深巷外,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蜿蜒着通向巷尾那栋爬满爬山虎的小楼。
她刚推开车门,就看见陆景年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等她。他换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松着两颗扣子,少了几分商界精英的凌厉,多了些温润的烟火气。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隔着老远,顾清媛都闻到了里面飘出的桂花糕甜香。
“张叔年纪大了,爱吃城南老字号的桂花糕。”陆景年走近,将食盒递过来一半,声音放得很轻,“他耳背,待会儿说话得大点声,还有,别问太尖锐的问题,老人家经不起刺激。”
顾清媛点点头,接过食盒的一角,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巷子里很静,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风吹过,爬山虎的叶子簌簌作响,像是藏着无数秘密。
张叔的家不大,一室一厅,收拾得窗明几净。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大多是穿着民国长衫的男子,眉眼间与陆景年有几分相似,想来就是他的祖父陆振庭。张叔坐在藤椅上,满头银发,脸上的皱纹像沟壑纵横的老树皮,手里攥着一串佛珠,听见动静,浑浊的眼睛缓缓抬起来。
“小少爷。”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却透着股中气,目光落在陆景年身上时,柔和了几分,随即又转向顾清媛,打量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顾家的姑娘,和当年的清和小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清媛心里一惊,攥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她没想到张叔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看来这位老仆,确实知道不少当年的事。
陆景年将桂花糕摆在茶几上,扶着张叔的胳膊,凑近他耳边大声道:“张叔,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您,祖父当年那个刻着‘清和’二字的银烟盒。”
张叔的手指颤了颤,佛珠碰撞出细碎的声响。他沉默了许久,目光飘向墙上的老照片,像是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清晰的条理:“那个烟盒啊,是陆先生当年亲手打造的,送给清和小姐的定情信物。”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顾清媛耳边炸开。她一直以为烟盒是履约的凭证,没想到竟是定情信物。祖母从未提过她与陆振庭的过往,只说那是故人,原来这故人二字里,藏着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情事。
“那后来呢?”陆景年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烟盒怎么会遗失?还有,祖父日记里提到的诬陷,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叔闭了闭眼,眼角渗出几滴浑浊的泪。“那年的画展,本是陆先生和清和小姐约定好的,画展结束就订婚。”他顿了顿,喘了口气,“可谁知道,画展第三天,顾家的公司就出了事,有人举报顾先生偷税漏税,证据确凿。”
顾清媛的心沉了下去。她查到的资料里,祖父的公司确实是因偷税漏税被查封,可她一直觉得事有蹊跷,祖父为人正直,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是沈听澜。”张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恨意,“那沈听澜是顾先生的合伙人,也是清和小姐的追求者,他嫉妒陆先生和清和小姐的感情,就联合了当时的税务局局长,伪造了证据,陷害顾先生。”
“那祖父为什么不帮顾家澄清?”陆景年皱紧眉头,“以陆家当时的实力,不该束手无策。”
张叔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不是不帮,是帮不了。沈听澜早就留了后手,他抓了陆先生的母亲,威胁他要是敢插手顾家的事,就对陆老太太不利。”
顾清媛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当年的真相,竟如此残酷。一边是挚爱之人的家族蒙冤,一边是至亲的安危,陆振庭当时的处境,怕是比刀割还要难受。
“那烟盒呢?”顾清媛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烟盒里的证据,是怎么回事?”
张叔看向她,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悯:“烟盒是陆先生偷偷给清和小姐的,夹层里藏着沈听澜伪造证据的账本复印件,还有他和税务局局长的来往信件。他告诉清和小姐,等他救出母亲,就拿着这些证据去揭发沈听澜。”
“可他没能做到。”张叔的声音低了下去,“陆老太太被救出来的那天,沈听澜派人截杀陆先生,陆先生拼死逃了出来,却受了重伤,从此隐姓埋名,再也没见过清和小姐。”
顾清媛的眼眶湿了。祖母当年闭门不出,怕不是因为家族破产,而是因为心上人失踪,生死未卜。她握着剪报的手,指节泛白,剪报上的画展日期,正是陆振庭被截杀的前一天。
“那烟盒最后去了哪里?”陆景年追问,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叔。
张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清和小姐拿着烟盒,本想去找沈听澜报仇,可沈听澜早就盯上了她。有一天夜里,沈听澜带人闯进顾家,想抢烟盒。清和小姐拼死反抗,将烟盒藏在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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