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门洞开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随即被兽吼碾碎。
冬至极敏捷退去。
那抹黄黑的巨影不是扑出,是炸出来的。
带着囚禁已久的怨毒与野性,母虎的利爪第一次挥击,便在空中划出沉闷的呼啸。
宁安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后踉跄,素白的衣袖被爪风撕开,臂上瞬间浮现三道深可见骨的血槽,皮肉外翻,鲜血不是流出,是泼洒出来,溅在沙地上,触目惊心。
“宁安——!”
闻人渺的嘶吼变了调,他像困兽般挣扎,却被禁军死死按在栏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要嵌入冰冷的栏杆中。
“陛下!她是您的骨血啊!停下!”
皇帝猛地侧首,眼中并非怒意,而是一种被触及最隐秘伤疤的、翻涌着黑色风暴的冰冷:
“骨血?!”
他声音不高,却压过了一切,
“正因是骨血,她才必须懂得!这锦绣堆下,啃噬骨肉的,从来都是至亲!”
“是她求的权!难道要等她被其他‘骨血’啃得连渣都不剩,你才觉得干净吗,闻人渺?!”
这话语如淬毒的冰凌,彻底冻结了闻人渺的血液。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场中,地狱般的景象刚刚开始。
宁安的动作,在乔慕别看来,笨拙得令人心焦。
全无他缚虎时的精准与效率,只有野兽般求生的狼狈。
她翻滚,沙石混着血黏在伤口上;
她躲闪,虎尾如钢鞭般抽在她腰侧,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她整个人被抽飞出去,在沙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咳着血,又一次爬起来。
左肩几乎被撕烂,软软垂下。
母虎虽产后体虚,但濒死的疯狂让它力量倍增。
它再次扑来,宁安躲闪不及,被巨大的虎躯撞翻在地,沉重的爪子踩上她的胸口,肋骨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
她甚至能闻到猛兽口腔里腥臭的热气,看到那咽喉深处的颤动。
死亡的阴影如此之近。
就在利齿即将合拢的瞬间,她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用尚能活动的右臂猛地抓起一把沙土,狠狠扬向虎眼!
母虎吃痛甩头。
就在这宝贵的、瞬息即逝的间隙,宁安趁机从虎爪下挣脱,胸前的衣料已被血浸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她开始绕着母虎游走,步伐蹒跚,血滴一路蜿蜒。
她在寻找,寻找柳清无意间提及的、那山野猎户口中的“死角”。
母虎不耐,人立而起,庞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压下!
就是现在!
她不退反进,猛地扯下早已破烂不堪、浸满血污的披风,向虎头罩去!
同时,身体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贴着地面滑入虎腹之下——这个动作让她腰腹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涌出。
在猛虎视线被遮蔽、疯狂甩动撕扯披风的瞬间,宁安蜷缩的身体如压到极致的弹簧,猛然爆发!
她用那仅存的、完好的右手手肘,汇聚了所有残存的力量、屈辱与不甘,狠狠地、精准地,撞向那最柔软、毫无骨骼保护的腹部!
“嗷呜——!!!”
那不是咆哮,是夹杂着极端痛楚的、近乎呜咽的惨嚎。
母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失去平衡,轰然侧翻在地,激起漫天混着血水的沙尘。
宁安从虎腹下滚出,几乎无法站立。
她单膝跪地,以颤抖的手臂支撑,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全身无处不痛,视野开始发黑眩晕。
高台上,闻人渺看着女儿变成一个血人,看着她破碎的躯体仍在颤抖着试图站起,他一直强撑的意志终于彻底崩溃。
他不再挣扎,身体顺着栏杆软软滑落,最终无声地跪倒在地,面如死灰。
良久,他以手撑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
他毕生所维系、所守护的某种东西,已在这一刻,随着场中飞溅的鲜血,被彻底碾碎,化为乌有。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不看皇帝,不看宁安,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的虚无。
“臣侍,”
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磨砂,没有任何起伏,
“告退。”
“爱妃要去何处?”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味。
闻人渺缓缓抬头,眼中曾经盛满的痴迷、痛楚、隐忍,此刻悉数化为一片冰冷的、燃烧过后的废墟。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回答:
“回禀陛下,臣侍,回‘坟’里去。”
他甚至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毫无笑意的弧度,向皇帝行了一个标准到刻板的臣子礼,然后,决绝地转身,白影消失在阴暗处,如同一缕最终寻到归处的游魂。
场中,平衡已被打破。
腹部的剧痛让母虎陷入了最后的疯狂,它挣扎着爬起,不顾一切地再次扑来!
宁安力竭,眼睁睁看着那血盆大口在眼前放大,腥风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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