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园宴席的威慑力立竿见影。
次日，江宁官场风声鹤唳，以往门庭若市的漕运衙门和知府衙门，骤然冷清下来。
沈墨拿着皇帝密旨，开始雷厉风行地查案，但进展却意外地顺利——或者说，太顺利了。
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吏被推出来顶罪，关键的账册、经手人却仿佛人间蒸发。
“他们在拖延，也在试探皇上的底线。”
行宫水榭中，林晚栀对正在与她手谈的萧景玄说道。
棋盘上，她执黑，落子谨慎，却总能在看似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萧景玄落下一子，封住她一片气眼：
“意料之中。这些地头蛇，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硬来，只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他抬眼看她。
“你觉得，突破口在何处？”
“账册。”
林晚栀毫不犹豫。
“如此巨大的亏空，必有真假两套账目。真账册，必定藏在最意想不到、也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执笔之人，必是心腹中的心腹，此人，或许比账册本身更关键。”
萧景玄眼中赞许之色更浓。
她的思路，与他不谋而合。
“朕已让暗卫去查几个可疑之处。但对方防范极严。”
就在这时，苏培盛匆匆进来，面色凝重，低声禀报：
“皇上，刚得到消息，漕运衙门一名姓钱的老账房，昨夜……投井自尽了。留下遗书，自称账目不清，愧对朝廷。”
林晚栀执棋的手一顿。
灭口！
动作好快！
萧景玄脸色一沉：
“死了？”
“是……不过，”
苏培盛压低声音。
“暗卫在其家中隐秘处，发现了这个。”
他呈上一小块烧焦的纸片，上面隐约有个特殊的印记，似鱼非鱼，似鸟非鸟。
林晚栀目光扫过那印记，心头猛地一跳！
这个印记……她前世在冷宫时，曾在一个疯癫老太监的遗物中见过类似图案！
那老太监曾是废太子旧人，私下酗酒时曾说漏嘴，提及一个名为“鸱吻”的秘密组织，专为某些权贵处理见不得光的脏事，印记正是鸱吻（龙九子之一，性好吞）的变体！
难道江南漕运亏空，不仅牵扯京中勋贵，还牵扯到前朝废太子余孽？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
她强压下心中惊骇，不动声色。
萧景玄凝视那纸片片刻，挥退苏培盛，看向林晚栀：
“你怎么看？”
林晚栀沉吟道：
“此人死得蹊跷，像是被灭口。这印记……臣妾孤陋寡闻，未曾见过。但或许可从此人生前交往、尤其是非官方的往来查起。”
她没有点破“鸱吻”，此事关系太大，在未有确凿证据前，绝不能轻易出口。
但她已决定，必须亲自去探一探。
当夜，月黑风高。
林晚栀换上一身深色夜行衣，用炭灰略微遮掩容貌，如同鬼魅般潜出行宫。
前世在冷宫，她为自保，跟那个会武的老宫女学的不止是骑射，还有轻身功夫和潜行之术，虽不算顶尖，但应付寻常守卫已绰绰有余。
她的目标，是已故钱账房位于城西的宅邸。
官府虽已查封，但真正的秘密，往往藏在搜查者的盲区。
避开更夫和零星巡逻的兵丁，她悄无声息地翻入钱家后院。
宅子一片死寂，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按照前世记忆里探查密室的方法，仔细敲击墙壁、摸索地板。
终于，在书房书架后，她发现了一处空响。
轻轻推动机关，书架悄然滑开，露出后面一间仅容一人转身的暗格！
暗格内没有账册，只有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封泛黄的信笺，和一枚玄铁打造的、刻着鸱吻图案的令牌！
信笺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锋芒，内容语焉不详，多是诗词唱和，但落款处只有一个“芸”字。
而其中一封信的末尾，用极淡的墨汁写着一行小字：
“漕粮三成，入京，交‘青先生’。”
“芸”？
“青先生”？
林晚栀心跳加速。
她迅速将信笺内容强记于心，然后将一切恢复原状，悄然离去。
然而，就在她翻出钱家院墙，落地无声，准备融入夜色时，一股凌厉的杀机自身后袭来！
她本能地侧身翻滚！
“嗤！”
一枚淬毒的袖箭钉在她刚才落脚的地面！
三名黑衣蒙面人，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呈品字形将她围住，眼神冰冷，杀气凛然。
他们的身手，远非龙舟上那些刺客可比！
“东西交出来。”
为首一人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林晚栀心沉到谷底。
她被盯上了！这些人，是“鸱吻”的杀手！
是因为她探查钱家，还是……行宫里早有他们的眼线？
她握紧袖中短刃，脑中飞速旋转。
硬拼，绝无胜算。
只能智取，或……等待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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