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城有两条着名的河流。
一条是地上流淌的“月光河”，名字很好听，实际上就是城市的排污总渠，滋养了下游数万亩散发着奇特芬芳的农田。
另一条，就是地下奔腾的“无光河”，也就是这座城市的下水道系统。
当我带着凯尔来到一个偏僻小巷，指着地上那个锈迹斑斑、散发着难以名状气味的铁栅栏，并宣布“我们的下一站是这里”时，凯尔的脸色比铁栅栏还难看。
“林奇……”他的声音在颤抖，英俊的脸庞因为抗拒而微微扭曲，“你认真的吗？我们是圣光教会的预备骑士，不是通马桶的管道工！”
“格局小了，兄弟。”我找了根结实的铁棍，开始费力地撬动那个沉重的栅栏盖，“你以为下水道里只有污水和老鼠吗？不，这里是勇者成长的摇篮，是传奇开始的地方！”
“哈？”凯尔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你想想看，”我一边撬，一边给他科普，“每一个流传千古的传说里，主角是不是都得有一次‘下水道之旅’？要么是为了追杀邪恶的鼠人，要么是寻找失落的宝藏，再不济也是为了抄近路潜入反派的城堡。不去下水道里滚一身泥，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主角！”
栅栏盖发出“嘎吱”一声，被我撬开了一条缝。一股更为浓郁、堪称生化武器级别的气味，混合着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凯尔“哇”的一声，捂着嘴连退三步，脸色由白转青。
我淡定地用黑布蒙住口鼻，继续我的歪理邪说：“所以，把这次行动看作一次历练，一次对我们未来‘主角之路’的提前预演。相信我，等你以后成了传奇骑士，给你的孙子讲述你年轻时的冒险故事，‘勇闯下水道’这一段绝对是全场最炸裂的！”
凯尔没说话，他只是用一种“我信你个鬼”的眼神，绝望地看着我。
我懒得再跟他解释。我总不能说，前世，有个倒霉蛋冒险者，因为没钱吃饭，想不开从桥上跳河，结果没掉进河里，反而砸穿了地面，掉进了这个下水道系统的一处塌陷区。他非但没死，还在下面发现了一个被遗忘了几百年的贼窝——“金鼠”盗贼公会的秘密宝库。
那家伙靠着这笔横财，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流浪汉，一跃成为富甲一方的军火商，后来在“诸神黄昏”里还赞助过我们教会一批精良的附魔弩箭。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几乎所有冒险者都发了疯似的把黑夜之城的下水道翻了个底朝天，但除了多淹死几个倒霉蛋外，一无所获。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宝库的入口，在那个倒霉蛋离开后就因为结构不稳而彻底坍塌，被永远埋在了淤泥之下。
而我，恰好因为前世执行某个追捕任务，看过那份关于“金鼠”宝库的绝密卷宗，上面详细记载了宝库的确切坐标和机关结构。
那个半路杀出来的重生者同行，或许能凭借记忆抢走“日长石”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大机缘，但他绝对想不到，在这又脏又臭的下水道里，还埋着一笔足以让任何国王都眼红的巨额财富。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对，是你抢我的阳关道，我只能去掏下水道了。
“跟紧了。”我深吸一口气，第一个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双脚一落地，踩在黏糊糊的淤泥上，发出“噗唧”一声。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有入口处透下的一点微光，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宽阔的地下通道两侧是湿滑的石壁，上面挂满了不知名的苔藓和黏菌。浑浊的污水在脚边缓缓流淌，时不时有某种不可名状的物体飘过。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腐烂、发酵和排泄物的味道，浓郁得仿佛是固态的，能糊在你的脸上。
凯尔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视死如归地跟了下来。他一落地，就差点被脚下的黏滑给绊倒，扶着墙壁才稳住身形，然后就开始干呕。
“放松点，习惯就好了。”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他，“这是薄荷精油，抹在鼻子下面，能好受点。”
凯尔如获至宝，手忙脚乱地倒了半瓶在自己的脸上。
“别浪费，那玩意儿挺贵的。”我心疼地提醒道。
我们一前一后，踩着黏腻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我凭借着记忆中的地图，在如同迷宫般的岔路中穿行。
“吱吱！”
黑暗中，几对猩红的眼睛亮了起来。几只比猫还大的黑毛老鼠从阴影里窜出，龇着尖牙，朝我们扑了过来。
“小心！”凯尔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要拔剑。
“别用剑，脏了不好洗。”我头也不回，反手从腰间摸出一块石头，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那只巨鼠的脑门就砸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那只巨鼠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翻着白眼倒在了污水里，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剩下的几只被这凶残的一幕吓到了，吱吱叫着逃回了黑暗中。
凯尔握着剑柄的手僵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你看，用石头就行了。”我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经济，环保，还不用擦剑，多好。”
凯尔沉默了。他可能觉得，我这种不讲武德的战斗方式，比这里的环境更让他难以接受。
我们就这样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期间又用石头解决了两波不长眼的巨鼠和一只试图用黏液偷袭我的史莱姆之后，我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这里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不同，一样的湿滑石壁，一样的恶臭污水。
但我知道，宝藏就在这里。
“到了。”我对身后的凯尔说。
“到哪儿了？”凯尔一脸茫然，他已经被这鬼地方折磨得快精神失常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一面石壁前，伸出手，在上面摸索起来。按照卷宗记载，机关应该是一块松动的石砖，在离地三尺七寸，左数第九排的位置。
我的手指在湿滑的石壁上缓缓移动，很快，我摸到了一块略微向内凹陷的石砖。
就是它！
我看着眼前的石壁，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
“凯尔，准备好发财了吗？”我回头对他眨了眨眼，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那块石砖往里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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