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云家庄子。
暖风和煦,碧波荡漾。
云苓躺在一张专门定制的逍遥椅上,头顶是巨大的遮阳伞,左手边的小几上摆着冰镇的酸梅汤和切好的西瓜,右手边,小翠正勤勤恳恳地剥着葡萄。
鱼竿被随意地架在池塘边,鱼线纹丝不动,显然主人对钓鱼这件事本身毫无兴趣。
“小姐,您说那瑞王殿下,现在是不是气得在王府里砸东西呢?”小翠把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喂到云苓嘴边,好奇地问。
云苓懒洋洋地张开嘴,嚼了两下。
“砸东西都是轻的。”她哼唧一声,“要是我,我就买通说书先生,编排出一百零八个版本的故事,讲讲瑞王殿下是如何被一个乡野村姑嫌弃的。”
小翠被逗得咯咯直笑。
这种把昔日高高在上的瑞王殿下踩在脚下,自己却在这里优哉游哉的日子,简直比话本子还精彩。
就在主仆二人享受着这神仙般的日子时,庄子上的管事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色煞白。
“郡……郡主!宫里……宫里来人了!”
云苓的眼皮跳了一下。
怎么又来?皇帝老儿还有完没完了?赏赐不是都给完了吗?
“慌什么。”她慢悠悠地坐直了些,“这次又是哪个府的?”
管事喘着粗气,声音都在发抖:“是……是慈宁宫的李嬷嬷!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慈宁宫?太后?
云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张嬷嬷的顶头上司,这尊大佛,怎么亲自派人来了?
很快,一位身穿深褐色宫装,面容严肃的老嬷嬷,在一众丫鬟太监的簇拥下,走到了池塘边。她目光扫过云苓这一身闲适的打扮,以及周围的瓜果点心,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老奴李氏,见过安乐郡主。”李嬷嬷微微福身,语气平淡无波,却自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李嬷嬷客气了。”云苓从椅子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回了个礼,“不知嬷嬷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李嬷嬷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郡主说的哪里话。太后娘娘近日常念叨您,说您年纪小,又受了惊吓,心中甚是挂念。”
“今日天气好,太后娘娘在宫里摆了棋局,特意让老奴来请郡主入宫,陪她老人家说说话,解解闷。”
陪她说话?解解闷?
云苓心里冷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张嬷嬷前脚刚走,她这个幕后大老板后脚就找上门来了。
这哪是请她去解闷,分明是请她去“喝茶”问话的。
可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姿态摆得这么足,她能拒绝吗?
“能得太后娘娘垂爱,是臣女的福分。”云苓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还请嬷嬷稍等片刻,容臣女更衣。”
返回京城的马车上,小翠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小姐,这可怎么办呀?太后娘娘会不会……会不会为难您?”
“她就是来为难我的。”云苓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神情不见半点慌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也没用。”
她只是觉得烦。
好不容易把婚事搅黄了,以为能从此高枕无忧,安心当个咸鱼。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些皇家里的人,怎么就见不得别人清闲呢?
马车没有回郡主府,而是直接驶向了丞相府。
听闻女儿被太后宣召入宫,云彦刚舒展了几天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
云墨、云霜、云修三兄妹也立刻闻讯赶来。
“这老太婆,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陛下收回成命之后叫!她安的什么心!”云墨脾气最急,一拳砸在桌子上。
云霜秀眉微蹙:“太后一向最重规矩体统。小五这次,虽是陛下亲口允准,但在她看来,恐怕就是大逆不道,有损皇家颜面。”
云彦点了点头,脸色凝重:“霜儿说得对。太后不比陛下,她老人家,看重的是祖宗家法,是皇家的脸面。苓儿,你这次去,万不可再像在御书房那般行事。”
云修看着云苓,眼神锐利:“太后这是在试探你。”
“她想亲眼看看,你究竟是真的胆小怯懦,还是在陛下面前故作姿态,欺君罔上。”
云苓叹了口气:“我明白了。继续演戏嘛。”
“不是演戏。”云修摇了摇头,“是做你自己。”
他走到云苓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记住,你就是那个只想混吃等死的云五小姐。她问什么,你照实说便是。你想睡觉,想吃肉,不想嫁人,不想守规矩,这些,你都可以说。”
“啊?”云苓愣住了,“这……这不是找死吗?”
云修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恰恰相反。你越是表现得坦荡无畏,她越是拿不准你。你若畏畏缩缩,反而坐实了心虚。对付这种活在规矩里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她的规矩打不倒的东西,去挑战她。”
“比如,一个毫无欲望,只想躺平的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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