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静得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皇帝背着手,站在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眼神深沉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大太监王德垂手站在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他知道,陛下在等。
等那个能行走在黑暗中的影子,带回他想要的答案。
一道微不可查的气流波动,风暂的身影凭空出现,仿佛他一直都站在那里。
他单膝跪地,银色的面具在烛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说。”皇帝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风暂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开始了他作为“夜枭”以来,最诡异的一次汇报。
“臣于亥时潜入丞相府,抵达云五小姐院落。”
“院内守卫两名,暗处无岗哨。”
皇帝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
丞相府的防卫,就这么松懈?还是说,那个小丫头根本就不需要人保护?
“入夜后,云五小姐与贴身丫鬟在房中……清点零食。”
风暂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军情。
皇帝:“……”
他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落在风暂的面具上,像是在审视他有没有说谎。
风暂无视了陛下的目光,继续道:“她们将一包松子糖与一本名为《霸道将军俏王妃》的话本,藏于床底。”
皇帝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随后,云五小姐取出一只算盘。”
来了!
皇帝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
算盘!莫非是什么机密的暗号?或是用来推演战局的工具?
“她开始计算,以她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需要多久才能在京郊,购入十亩薄田。”
御书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德的眼皮狂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帝死死盯着风暂,一字一句地问:“她……买田做什么?”
风暂沉默了一瞬,似乎也在组织这匪夷所思的语言。
“据她所言,是为了自力更生开辟瓜田,实现蜜瓜自由。”
“并且,她还计划将吃不完的蜜瓜出售,立志成为……京城“瓜王”。”
“……”
“……”
御书房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王德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因为太过劳累,出现了幻听。
“然后呢?”皇帝的声音干涩,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然后,她发现攒钱太慢,过程太辛苦便放弃了。”
风暂的汇报言简意赅。
“她表示不想努力继续当咸鱼,并由丫鬟伺候安然入睡。”
“臣在外守候一个时辰,确认无任何异动后,方才离开。”
汇报完毕。
风暂垂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皇帝看着他,足足看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位掌管生杀,心思深沉的帝王,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不够用了。
他派出了自己最锋利的刀,最隐秘的影子,去探查一个可能动摇国本的惊天大秘。
结果,他的刀告诉他对方的秘密,是想成为“瓜王”,并且因为过程太麻烦,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这算什么?
耍着他玩吗?!
“风暂。”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确定,没有被发现?”
“臣,以性命担保。”风暂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你确定,你看到的听到的,就是全部?”
“是。”
皇帝胸口一阵起伏,一股无名之火“噌”地冒了上来。
他来回踱了几步,只觉得满心的谋划和猜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说不出的憋屈。
一个能随手拿出“惊雷”配方的奇人,一个能用半个蜜瓜化解朝堂危机的鬼才,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家种瓜?
这说出去谁信?!
“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皇帝喃喃自语。
他猛地停下脚步,盯着风暂:“她这是在向朕示威!她知道朕会派人去查她,所以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给朕看!她在告诉朕,她看似人畜无害,实则能洞悉一切!”
风暂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困惑。
他想起了那个少女瘫在地毯上,一脸生无可恋地喊着“不想努力了”的模样。
那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咸鱼气息,真的……能演出来吗?
“陛下,”风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臣觉得,不像演的。”
皇帝怒道:“你懂什么!”
风暂立刻闭嘴,重新垂下头。
皇帝又走了几圈,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所取代。
如果不是演的呢?
如果这就是那个丫头的真面目呢?
一个集懒惰、贪吃、聪慧、诡异于一身的矛盾体。
她的存在,本身就无法用常理来揣度。
那“惊雷”,或许就是她这种不可理喻的混沌中,偶然迸发出的产物。
皇帝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他重新坐回龙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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