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云苓伏在马背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颠了出来。高烧刚退的身体虚弱得像一张纸,每一次马蹄的震动,都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小姐!小姐您慢一点!您还病着呢!”
小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骑着马在旁边苦苦哀求。她的小姐自从离开那个临时营地,就像换了个人不要命地催马狂奔。
云苓充耳不闻。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两个画面。一个是风暂胸口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另一个是刺客手中喷吐着火焰的黑色铁管。
那玩意儿,她认识。
虽然简陋,但它代表着一种降维打击。
一旦景国军队大规模装备了那种东西,大哥云墨率领的十万大军,在平原上就是十万个活靶子!
“驾!”
云苓又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跑得更快了。
她现在没时间虚弱,没时间摆烂,更没时间去想那个生死不知的风暂时。
她要救大哥救云家,救这十万将士!
至于她自己……
她这条命,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咸鱼点换回来的风暂,硬生生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她要是死了,那笔买卖可就亏大了。
一想到这,云苓就觉得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的。她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亏本的生意!
不眠不休地狂奔了一天一夜,当东方天际露出第一抹晨曦时,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条蜿蜒的黑色长龙。
是大哥的军队!
云苓精神一振,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开路!丞相府安乐郡主在此!快让开!”
亲卫们高举着云家的旗帜,在前方开道。大军的行进出现了一丝骚乱,士兵们纷纷侧目看着那一道单薄的身影,带着一百多骑,疯了似的冲向中军。
“云苓!”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云墨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副将张风拦在了她的面前。他看着自家小妹那张比纸还白的脸,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整个人都气疯了。
“你不要命了!谁让你跟上来的!”他一把抓住云苓的马缰,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被他这么一吼,云苓那根紧绷了一天一夜的弦,终于断了。
她身子一晃,直直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小妹!”
云墨大惊失色,飞身下马将她稳稳地接在怀里。
入手是一片冰凉,和那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云墨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大哥……”云苓靠在他怀里,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虚弱地抬了抬手,指向小翠:“东西……给他看……”
小翠早已哭成了泪人,手忙脚乱地从一个包裹里,捧出一个用厚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了云墨。
“元帅,这是……这是从刺客身上缴获的……”
云墨皱着眉接过来,一把扯开。
当那根粗糙的黑色铁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瞳孔猛地一缩。
旁边的张风和几个将领也凑了过来,看清那东西后,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火器?”张风的声音都在发抖。
作为军中大将,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东西的威力,他们在鹰愁涧亲眼见识过。可那不是小妹的独门绝技吗?为什么刺客手里也有?
云墨的手,捏得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那根铁管,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哪来的?”
“刺客……很多刺客,他们都有这个……”云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他们冲着我来的,冲着……冲着我会造炮来的……”
云墨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瞬间就想通了所有关窍。
敌人不但知道了“惊雷”的存在,甚至还仿制了出来,威力更大!他们还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他这个不学无术、只知道摆烂的妹妹!
大周……有内鬼!
“大哥……”云苓抓住了他的衣甲,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卷被汗水浸湿的羊皮纸。
“我的炮……比他们的好……”
“要快……造出来……不然……就死定了……”
说完这句话,她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小妹!小妹!”云墨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军医!军医呢!给老子滚过来!”
整个中军,乱成了一锅粥。
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内。
云苓躺在铺了七八层柔软皮毛的行军床上,脸色依旧惨白,呼吸微弱。随军最好的军医,满头大汗地给她施了针,又灌下了一碗浓黑的汤药,才算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一点。
云墨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张总是写满暴躁和不耐烦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后怕。
张风和几位核心将领,则围在另一边,对着那根缴获的火器和云苓带来的那卷设计图,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元帅,郡主画的这个……简直是天方夜谭!”一个负责军械的将领,看着图纸满眼都是不敢置信,“这么长的炮管,还要用精铁一体铸成,我们军中的炉子,根本达不到那个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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